空间裂隙彻底弥合，最后一丝虚空乱流的余波也消散无踪。
破碎的战场上，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以及那个悬浮在半空、穿着不合身童装的幼小身影。
凌叶没有再试图去寻找那些失落的情绪光团。
在空间乱流中追踪几个特定的意识体，无异于大海捞针，尤其是在他如今力量大损、心神受创的情况下。
他只是静静地待在那里，低垂着小脑袋，胖乎乎的小手无力地攥着衣角。
一种前所未有的、如同潮水般汹涌的悲伤，将他彻底淹没。
这悲伤，不仅仅是因为力量的溃散，从足以叫板星神分身的巅峰跌落至如今仅存三分之一本源的虚弱；
也不仅仅是因为算计落空，在最后关头被阿哈摆了一道，功亏一篑的挫败与屈辱。
更深层次的，是源自他灵魂本身的残缺。
七情已失其六 —— 恶、怒、爱、惧、喜、欲，皆已流落未知的时空。
如今主导他心境的，是那最早被吞噬、已初步融合的“哀”之情绪，以及本体意识中残存的一些理性碎片。
失去了其他情绪的制衡与调和，那“哀”之感被无限地放大、纯化，如同墨汁滴入清水，迅速渲染了一切。
他想起了自己穿越之初的迷茫与无助，想起了在至冬实验室中承受的非人折磨，想起了被执政围杀时的绝望，想起了与饕餮意识日夜抗争的痛苦，想起了千年布局的殚精竭虑，想起了刚刚失去的、那些本属于自己一部分的“化身”们……
过往一切的不顺、委屈、痛苦、遗憾，此刻都被这纯粹的“哀”之情绪勾起、放大，化作无边无际的悲恸，几乎要将他这新生的、稚嫩的心灵撑裂。
晶莹的泪珠，不受控制地从他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里滚落，划过粉嫩的脸颊，滴落在破碎的虚空尘埃中。
他没有发出声音，只是无声地哭泣着，小小的肩膀微微颤抖，显得无比脆弱与可怜。
‘阿哈……这个老阴比……’凌叶在心中咬牙切齿，却连愤怒都显得有气无力，迅速被更深的悲伤覆盖。
‘是怕我日后踏入星穹铁道的世界，会打破那里的平衡，搅乱你的乐子吗？所以才不惜耗费心思，在我融合的关键时刻，给我来这么一手……’
他原本规划好的宏图，以完美圣体之姿离开提瓦特，踏入星海，寻找无主命途，登临神座，如今看来，已是遥遥无期。
失去了大部分力量和核心情绪，他就像一只被折断了翅膀的雏鸟，连能否安全离开提瓦特都是个问题。
悲伤如同冰冷的沼泽，要将他拖入绝望的深渊。
然而，就在这极致的哀伤中，那残存的、属于凌叶本体的理性意识，如同风中之烛，顽强地闪烁着。
‘不……还不能放弃……’他用力抹去脸上的泪水，吸了吸鼻子。
‘至少……至少最后关头，我将自己的意识碎片融入了那些情绪体当中……’
他回想起力量核心炸裂、情绪光团四散的瞬间，他当机立断，分割出部分本体意识，如同打上烙印般，强行融入了那几团飞散的情绪光团。
这意味着，那些流失的“欲爱”、“怒恶”、“喜惧”，并不仅仅是纯粹的能量和情绪集合，它们每一个，都承载着他凌叶的部分记忆、知识和意志核心！
它们，在某种意义上，可以算是他的……分身？或者说，是拥有独立倾向性的“小号”？
‘它们拥有我的记忆和部分力量，只要不遇到星神级别的存在，自保应该无虞……’凌叶努力地往好的方面想，试图驱散心头的阴霾。
‘就当做……是派出去开荒的小号了吧？让它们在不同的世界、不同的时间线里，各自搜集资源，经历成长……’
‘对，就是这样！’他强行给自己灌输这个念头，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我这不算是损失，是投资！是分散风险！等日后我恢复力量，或者找到它们，重新融合，或许能带来意想不到的收获……’
这近乎自我欺骗的安慰，在此刻却成了支撑他不被悲伤彻底击垮的唯一支柱。
他不能再沉浸在哀伤中了，否则，这单一的、失控的“哀”之情绪，真的会将他引入某种偏执的毁灭境地。
他再次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体内那澎湃的悲意，小脸上强行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属于“理性”的平静。
路，还要走下去。哪怕只剩下三分之一的他和满心的悲伤，他也必须走下去。
凌叶稳定住紊乱的气息，转头看向下方仍处于震惊中的众强者，稚嫩的童声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各位，此前的恩怨，今日便一笔勾销。大家散了吧。”
凌叶那带着稚气却不容置疑的“散了吧”三个字，为这场持续数日的惊天大战暂时画上了一个休止符。
众人神色复杂，但此刻确实无人再想节外生枝，无论是出于对凌叶残余力量的忌惮，还是自身状态的需要，都默认了这个结果。
凌叶没有理会众人各异的心思，他的目光转向了那维莱特。心绪一时间颇为复杂。
在融合墨绪的记忆后，他的脑海中多出了与那维莱特共事数百年的片段。
在他的意识中，如今清晰地存在着“墨绪”——那个在枫丹潜伏五百年，作为最高审判官的好友、默默守护芙宁娜的“哀”之化身的全部记忆与情感。
那数百年的共事、观察、以及那份深藏心底、几乎成为执念的……对芙宁娜的情感，此刻如同潮水般冲击着凌叶本体那相对“单纯”的意识。
‘共事几百年……这种感觉真奇怪。’凌叶晃了晃小脑袋，将那些纷乱的、属于墨绪的职场记忆暂且压下，看向那维莱特，直接切入正题：
“你如今已有完整的水龙大权，可以赦免枫丹人的原罪，但预言中的大洪水，乃是此界命运系统既定的剧本，那是提瓦特命运系统既定的轨迹，迟早会降临。”
凌叶的声音带着孩童的清脆，却说着关乎一国存亡的大事，“现下有两个选择。”
他伸出两根小手指：“其一，你我联手，主动推动大洪水的到来。以你我如今之力，足以控制其规模，将其危害降至最低，如同经历一场可控的天灾，以此‘完成’命运，一劳永逸。”
顿了顿，他竖起第二根手指，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墨绪的柔和：“其二，我直接修改命运。从根源上抹去‘枫丹大洪水’这一事件，并误导命运系统，让它认为枫丹的灾难已经结束。从此，枫丹将再无洪水灭顶之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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