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深处那如同巨兽垂死挣扎般的轰鸣与震颤，终于彻底平息。
刺耳的警报声早已喑哑，只剩下应急灯惨白的光线，顽强地穿透弥漫的、带着焦糊与铁锈味的尘埃，勉强勾勒出支离破碎的现场轮廓。
空气里混杂着刺鼻的烧灼气味、挥之不去的阴冷邪气，还有一丝若有若无、却勾得人心头发紧的血腥味。
苏小小站在警戒线外，望着那片已然成为废墟的核心区域，怔怔出神。
最后关头，为了阻止她那陷入疯狂的导师启动自毁程序，拉整个地下实验室陪葬，先遣抵达的地府小队成员几乎榨干了自身力量，强行干扰了关键能量节点，为后续支援抢出了那决定性的几秒。
即便如此，爆炸还是发生了。
只是规模和破坏力被强行压制到了最低限度。那个被导师当作最后盾牌、最终沦为祭品的“操控者”，连同实验室核心区大部分精密的仪器和可能蕴含关键信息的资料，依旧在这场失控的能量风暴中化为了乌有。
“姐！”一声带着哭腔的呼喊从身后传来。
苏小小猛地回神，就见苏娇娇踉踉跄跄地跑过来，小脸煞白得像张纸，唇角还挂着一缕未干的血迹——那是她为了干扰导师最后的精神控制，强行超负荷催动灵媒之力所遭受的反噬。她像只受惊的小鸟，一头扑进苏小小怀里，冰凉的手紧紧抓住姐姐的胳膊，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你怎么样？伤到哪里没有？吓死我了……”
“没事，我没事，都是小伤。”苏苏小小压下喉间的哽咽，赶紧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揽住妹妹，指腹轻柔地擦去她唇角的血渍，感受到妹妹身体无法抑制的轻颤，心里又酸又软，“你呢？刚才那一下反噬那么厉害，头还晕不晕？”
“还好……就是有点没力气。”苏娇娇把脸埋在姐姐肩头，闷闷地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那摊刺眼的灰烬，眼底涌上复杂难言的情绪，有后怕，更有深切的黯然，“他……那个人……”
“不是你的错，娇娇。”苏小小的手臂收紧，语气低沉却异常坚定，像是在说给妹妹听，也像是在告诫自己，“他是受害者，被窃天盟彻底控制了心神。让他这样解脱，或许……比永远失去自我，沦为被人操控的傀儡要好。我们真的尽力了。”
是的，她们尽力了。
虽然最核心的资料未能保全，虽然那个重伤的导师凭借诡异的遁术逃之夭夭，但这个扎根于都市阴影下的毒瘤被彻底捣毁，窃天盟在此处的重要据点被连根拔起，这无论如何，都是一场不容抹杀的胜利。
就在这时，四周的空气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水面，漾开一圈圈无形的波纹。冰冷而精纯的阴司气息悄然弥漫，数道身着统一灰黑制服的身影，如同无声的剪影，自虚无中浮现。
地府善后部队到了。
他们行动迅捷，秩序井然，对满目疮痍的景象视若无睹。
有人手持泛着幽蓝光芒的仪器，仔细扫描着每一寸空间的能量残留；有人小心翼翼地将那些尚未完全损毁、刻满诡异符文的仪器残骸和零星的文件碎片，收纳进特制的容器；另一些人则开始在现场关键节点布置大型法阵，那光芒流转的符文，显然是用于大规模修改记忆和修复环境。
一位领队模样的鬼差径直走向姐妹俩，面无表情地行了个礼，声音平直得像一条拉紧的线：“摆渡人dbR-7348，辅助人员Lm-SJJ001，辛苦了。此地后续事宜由我部全面接管。二位可先行离开休整，任务报告与奖励结算，稍后会通过幽冥通送达。”
他的目光在苏小小简单包扎的手臂和两人皆是狼狈不堪的模样上短暂停留，补充问道：“功过司下属医疗组已处于待命状态，是否需要……”
“不用了，多谢好意，我们自己能处理。”苏小小立刻摇头拒绝。去地府的医疗组？光是想象那个画面，她就觉得头皮发麻，暂时还无法坦然接受。
鬼差领队也不坚持，略一点头，便转身继续投入到紧张的指挥工作中。
姐妹俩互相搀扶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踏出这片浸透了绝望与疯狂的地下废墟。沿着地府人员临时加固的通道重返地面时，外面天际已然透出晨曦的微光。
清晨凛冽又清新的空气涌入肺腑，狠狠冲刷着从地下带出的压抑与窒息感。
回头望去，青林医院在渐亮的天光中静默矗立，仿佛昨夜那场撼动地底的生死搏杀，只是一场荒诞的噩梦。
只有地府布下的、凡人无法窥见的巨大障眼法阵，散发着微不可察的能量涟漪，昭示着内里正进行着怎样颠覆常理的清理与修复。
医院的病人、医护人员，以及周边可能被波及的普通人，关于这一夜的记忆，都会被巧妙编织成“地下管道老化泄漏引发轻微爆炸，现已排除险情”之类合乎逻辑的解释。这便是地府的行事准则，高效、隐秘，不动声色地维系着阴阳两界那脆弱的平衡。
回到位于城市一隅、充斥着生活气息的出租屋，一直紧绷到极致的神经，才真正松弛下来。巨大的疲惫感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将两人淹没。
她们几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更别提清理满身的尘土与血污，几乎是凭着本能，一前一后瘫倒在了客厅那张柔软的旧沙发上。
苏小小强撑着最后一丝清明，从贴身的口袋里，无比慎重地取出那个被数层加固符纸严密包裹的封印盒。盒中之物，正是在林文渊书房遭遇的那个诡异生物。即便隔着如此厚重的封印，指尖触碰时，依然能清晰地感知到其中蕴含的、令人心悸的混乱与毁灭气息。
这就是老白提过的“天道反噬”的凝聚体吗？她无法确定，但这东西的危险性毋庸置疑，绝不能滞留人间。
她将封印盒轻轻放在茶几上，与那几枚同样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聚怨核心”残骸并列，准备稍后一并上交给地府处理。
做完这一切，她才长长地、彻底地吁出了一口积压许久的浊气，身体像被抽走了所有骨头般，深深陷进沙发的怀抱里。
旁边的苏娇娇早已靠着她，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呼吸变得均匀绵长，显然是累极了，已然陷入沉睡。
温暖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悄悄爬进来，化作一片片跃动的光斑，温柔地洒在两人身上，带来一种近乎奢侈的安宁与真实感。劫后余生的庆幸，在这一刻显得如此具体。
但苏小小心里清楚，这安宁不过是暴风雨中短暂的间歇。导师逃脱了，窃天盟庞大的阴谋仅仅被撕开了一角，还有那个遥远的、与她自身命格隐隐共鸣的呼唤，依旧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就在她的意识也被疲惫拖向混沌边缘时，放在口袋里的手机，极轻极轻地震动了一下。
【叮！任务‘调查青林医院异常能量源’（S级）已完成。最终评价：A+。奖励结算中……】
那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系统提示音，在此刻听来，竟莫名有种让人安心的踏实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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