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寒离去时那句冰冷的“你会后悔的”，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我知道，药王谷的耐心已经耗尽，接下来绝不会是温风细雨。
果然，当夜，我小院外的守卫明显增加了，看似是保护，实则是监视。送来的晚膳和汤药，我也留了心眼，暗中让凌云子师叔和司徒钟前辈检查，果然在安神汤里发现了极其隐蔽的、能逐渐麻痹神经、令人四肢无力的药物。
他们不敢用烈性毒药，怕伤了我这“珍贵的容器”，却用这种温水煮青蛙的方式，想让我在无力反抗中屈服。
我将计就计，每次只浅尝辄止，大部分偷偷倒掉，依旧装作身体日渐“好转”却愈发“困倦”的样子。暗地里，我抓紧一切时间，以“先天一气”为引，默默运转、揣摩玉衡师娘抄录下的“逆脉归源篇”核心法门。此法门不倚赖传统筋脉，而是引导能量散入血肉皮膜，正好与我目前被金针和百草汤强化过的身体隐隐契合。虽然进展极其缓慢，且不敢弄出太大动静，但那一丝微弱的力量感，却让我在绝望中看到了微光。
然而，药王谷的动作比我想象的更快。
第三日夜里，我正盘膝坐在榻上，尝试引导那丝微弱的“气”流转向手臂，窗外忽然飘入一股异香。这香味极其淡雅，混在满谷的药草气息中几乎难以察觉，但我体内那丝“先天一气”却猛地躁动示警！
是迷香！而且是极高明的那种！
我立刻屏住呼吸，但已然吸入少许，只觉得头脑一阵眩晕，四肢瞬间变得酸软无力，连抬起手指都困难！这药效，比之前汤里的猛烈何止十倍！
“哐当！”
房门被一股柔力推开，两道身影无声无息地闪了进来。是两名面无表情、眼神空洞的灰衣老妪，她们身手矫健，显然是谷中专门处理“杂事”的高手。
她们一言不发，径直朝我走来，手中拿着红色的吉服，意图再明显不过——她们要强行给我更换衣物，完成那所谓的“仪式”！
一股前所未有的屈辱和暴怒瞬间冲垮了我的理智！我王玥纵横两世，何曾受过此等奇耻大辱！
“滚开！”我嘶声怒吼，试图挣扎，但药力作用下，我的反抗如同蚍蜉撼树。
眼看其中一名老妪干枯的手爪就要碰到我的衣襟……
就在这万分危急的刹那！
我丹田深处那丝一直温顺的“先天一气”，仿佛感受到了主人极致的愤怒与不屈，竟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起来！一股灼热的气流猛地炸开，强行冲散了部分麻痹药力！
与此同时，我一直置于膝上的承影剑，似乎也感应到了我的心意与危机，剑身发出一声低沉嗡鸣，一股清冽孤高的剑意自行勃发！
“锵——！”
并非我主动运剑，而是承影剑仿佛拥有自身的灵性，在我意志与“先天一气”的催动下，骤然**自行出鞘三寸**！
一道凝练到极致的冰冷剑光，如同暗夜中炸开的闪电，瞬间照亮了整个房间！
那剑意并不磅礴，却带着一股**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绝与惨烈！仿佛在宣告，若受此辱，剑与人，皆不惜碎身于此！
两名老妪的手爪在距离我衣衫不足一寸的地方猛地僵住！她们浑浊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骇然之色！并非惧怕我的力量，而是被这股**纯粹到极致的毁灭意志**所震慑！
尤其是承影剑自行出鞘散发出的那股清冽、孤高、仿佛能斩断一切污浊与强迫的剑意，让她们从心底感到一阵寒意！神兵护主，其志不可夺！
“噗——”
我也因强行催动那丝本源之气，加上怒火攻心，喷出一口鲜血，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身体摇摇欲坠，但眼神中的火焰却燃烧得更加炽烈，死死地瞪着她们，手中紧紧握着承影剑的剑柄，仿佛随时都会与剑一同化作最后的锋芒！
那两名老妪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迟疑。她们接到的命令是“促成好事”，而非“逼死目标”。若真逼得此人自戕于此，且不说神兵反噬之威难测，她们也绝对无法向谷主和苏清寒交代。
就在这僵持不下之际——
“住手。”
一个清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苏清寒不知何时已站在哪里，面纱依旧，但露出的那双眸子，却复杂无比地看着我，看着自行出鞘三寸、嗡鸣不已的承影剑，看着我嘴角的鲜血和眼中那不容玷污的决绝。
她挥了挥手，那两名老妪如蒙大赦，躬身退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我和她，以及那弥漫未散的剑意与血腥气。
苏清寒缓缓走到我面前，目光落在我紧握剑柄、因用力而骨节发白的手上，又看向我苍白却执拗的脸。
“宁可玉碎，不为瓦全……王玥，你果然……与他们都不同。”她的声音里，听不出是失望，还是别的什么。
我剧烈地喘息着，用承影剑支撑着身体，不让自己倒下，冷冷地看着她，一言不发。任何言语在此刻的意志面前，都显得苍白。
她沉默了片刻，忽然弯腰，拾起那件刺目的红色吉服，指尖在其上轻轻拂过。
“你放心，”她抬起眼，看着我，语气竟带上了一丝罕见的疲惫与……释然？“既然你意已决，我苏清寒，还不屑于用此等手段。”
她手指一搓，内力过处，那件吉服竟寸寸碎裂，化作无数红色蝴蝶，纷扬落下。
“你体内的软筋散，半个时辰后自会解开。”她转过身，走向门口，在门槛处停顿了一下，却没有回头，“好好养伤吧。药王谷……不会再逼你。”
说完，她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我直到她的气息彻底远离，才猛地松懈下来，瘫软在榻上，承影剑“铛啷”一声落在我手边，那自行出鞘的三寸剑身，也悄然滑回鞘内。
我望着屋顶，大口喘着气，心中没有庆幸，只有一片冰冷的余悸和更深的警惕。
苏清寒最后的态度转变，太过突兀。是真的放弃了？还是另有图谋？
药王谷这潭水，比我想象的更深，更浑。
我擦去嘴角的血迹，感受着体内那丝因爆发而黯淡了不少，却愈发凝练的“先天一气”，以及承影剑与我之间那丝更加清晰的联系。
危机暂解，但我知道，我依然身处龙潭虎穴。
不过，经此一役，我的剑心，似乎更加通透，更加坚定了。
**我的路，无人可逼，无人可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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