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吗？林卫东要带人出海打鱼！”
“何止啊！赵猴子那张破嘴嚷嚷得全村都听见了，说是只要跟着去，一天就给十个工分！还、还给两斤鱼！”
“我的天！真的假的？！”
这个消息，在死气沉沉的石村瞬间炸开了锅！
北风呼啸，家家户户的烟囱都冒着稀疏的炊烟。
屋里，是半大的孩子看着空空如也的米缸哇哇直哭；
屋外，是成群的村民搓着冻得通红的手，脸上写满了震惊、怀疑，以及一种压抑不住的狂热。
冬天，是渔民最难熬的季节。
近海早已捞不出东西，大部分渔船都拉上了岸，
人们只能靠秋天攒下的那点红薯干，勒紧裤腰带，数着指头过日子。
而林卫东开出的条件，太诱人了。
一天十个工分！
比壮劳力累死累活一天还多两三分！
更别提，还有那实实在在的两斤鱼！
在这个闻到肉味都算过年的年代，两斤鱼，足够一家老小解几天的馋，省下来还能换救命的油盐！
诱惑，大到足以让人们暂时忘掉对冬季海洋的恐惧。
“他林卫东凭什么？以为自己是龙王爷，说有鱼就有鱼？”
人群中，一个抽着旱烟的老渔民，满脸不信地摇头，
“冬天的鱼都躲进深海老巢了，那地方风大浪急，暗礁比狼都多，咱们这几条破船过去就是给龙王爷送祭品！”
“对啊，上次他弄到大石斑是运气好！运气这东西能当饭吃？”
这些担忧很有道理，但很快就被更响亮的声音压了下去。
“运气？他家那青砖大瓦房是运气盖的？他开回来的拖拉机是运气送的？”
一个刚从镇上回来的年轻人激动地反驳，
“我跟你们说，我亲戚在公社里听说了，林卫东在部队里那是拿过功勋的侦察兵王！”
“上山能猎虎，下海能擒龙！他敢说带大家去，就肯定有天大的把握！”
这番话，让原本摇摆不定的人们，心里又活泛了起来。
他们想起了林卫东这段时间，创造的一个又一个“奇迹”。
就在村民们议论纷纷，拿不定主意时，林家那栋气派的新房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队。
第一个来的，竟是村里德高望重的瘸腿赵老猎。
他拄着拐，身后跟着他那十七八岁的精壮儿子，虎子。
“卫东！”
赵老猎嗓门洪亮，
“我听说了，你要带人出海？”
“赵大爷，您怎么来了？快进屋暖和！”
林卫东连忙把他请进屋。
“我来给你报名！”
赵老猎一拍胸脯，浑浊的眼睛里透着光，
“我这把老骨头是废了，但掌舵看罗盘的本事还没丢！”
“我跟船，不要工分，你把这小子带上，力气大水性好，保证不拖后腿！”
林卫东看着这位老人，心里一暖。
他知道，赵老猎这是在用自己半辈子的名声，来为他站台。
“赵大爷，您放心！”
林卫东郑重承诺，
“只要您爷俩跟着我，我保证让你们过个全村最肥的年！”
有了赵老猎带头，后面的人彻底疯狂了，一拥而上。
“卫东，算我一个！我别的本事没有，就是力气大！”
“还有我！我撒网又快又准！”
一个半大小子挤到最前面，眼眶通红地喊：
“卫东哥，带上我吧！我不要工分，只要每天能给我病床上的娘带条鱼熬汤就行！”
林卫东看着眼前这些朴实而又渴望的脸庞，心里沉甸甸的。
他知道，自己身上，扛起的是几十个家庭的希望。
他来者不拒，只要是身体健康的青壮年，都一一记下了名字，很快就组织起一支二十多人的队伍。
人有了，船却成了问题。想去深海，必须用大队那几艘闲置的大木船。
林卫东知道，正戏，开场了。
他安抚好村民，让他们三天后码头集合，自己则拎着两条刚打的、最肥的狍子后腿，径直走向村大队部。
……
大队部里，张大柱正焦头烂额，一根接一根地抽着旱烟，屋里乌烟瘴气。
“爹！不能让他干！”
张军急得不行，
“他这是在用钱收买人心！再让他搞下去，这石村就只知道有他林卫东，不知道有我们张家了！”
“我他娘的知道！”
张大柱烦躁地一拍桌子，震得茶缸盖子直响，
“可我怎么拦？啊？我拿什么理由拦？说冬季出海危险？”
“他林卫东后脚就能把‘阻碍村民生产自救’的帽子给我扣上！捅到公社去，我吃不了兜着走！”
就在父子俩一筹莫展时，林卫东拎着两条血淋淋的狍子腿，大步流星地进来了。
“张大队长，忙着呢？”
他笑着，随手将那两条加起来几十斤重的狍子腿，“砰”的一声，扔在张大柱面前的桌上。
那沉闷的响声，让张大柱父子的心都跟着一跳。
张大柱看着那肥美的鲜肉，喉结动了动，脸上却挤出一丝冷笑：
“哟，这不是我们村的大能人林卫东同志吗？怎么，发了财，知道来孝敬我了？”
林卫东也不生气，拉过一把长凳，大马金刀地坐下。
“张大队长言重了。”
“我这是来，跟您这位集体大家长，商量个带领大家共同致富的大事。”
他翘起二郎腿，
“咱们村那几艘大渔船，闲着也是闲着，我想借来用用。”
“借船？”
张大柱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林卫东，你口气不小啊。”
“那船是集体的，不是我家的，你说借就借？”
“我知道是集体的。”
林卫东点点头，
“所以我带人出海打鱼，打回来的东西，除了给村民发福利，剩下的，净利润三成，上交大队，作为集体收入。”
“您觉得，这笔买卖划算吗？”
张大柱愣住了。
三成！这可是白捡的政绩和油水！他瞬间心动了。
“爹！不能答应！”
张军急了，
“这是用集体的船给他自己赚钱！”
“不行！”
张大柱还没开口，林卫东就站了起来，摇了摇头，脸上笑容尽收，眼神变得冰冷。
“张大队长，看来，您是没诚意合作啊。”
他走到张大柱面前，俯下身，声音压得极低：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换个方式，谈谈。”
“我听说，赵猴子和王麻子，前两天手脚不太干净，鬼鬼祟祟上了山。”
“你说我要是把他们俩，连同背后指使他们偷盗退伍军人财产的人，一起绑了送到公社王秘书那儿……会怎么样？”
张大柱的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惨白！
他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林卫东，眼中充满了震惊和极致的恐惧，嘴唇哆嗦着：
“你……你想干什么？”
林卫东笑了，露出一口森白的牙。
“我不想干什么。”
他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已经被吓破了胆的村官。
“我就是想最后问您一次，船，我能不能借？”
“是大家一起响应号召，发家致富，你好我好大家好。”
“还是，让我一个人，去公社王秘书那，为我这个保家卫国的退伍军人，讨一个天大的公道？”
林卫东的声音。
“您，选一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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