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寒冬，一股寒意却陡然爬上苏晚星的脊背，让她不由得渗出冷汗。
她脑海中闪过前世那段模糊的记忆——2001年正月，这家新开的溜冰场发生的刑事案件，那个穿着粉色大衣、被打码的女子……难道就是姚芊芊？那一死一伤的两个年轻人，会不会就是此刻身边的林风和程简一？
重生以来，苏晚星头一次感到一种事情脱离掌控的无措。
她几乎下意识就想转身逃离这个即将成为案发现场的地方。
可她真能丢下他们不管吗？
先不说见死不救违背她的良心，光是想到林风一直以来像兄长般照顾她，她就没法狠下心独自离开。
但要是现在硬拉他们走，该怎么解释？
总不能直言自己是重生回来、预知未来的吧。
她几乎能想象到他们下一秒就会伸手探她的额头，怀疑她是不是发烧说胡话。这种匪夷所思的事，一时半会儿根本说不清。
就在这时，溜冰场中的姚芊芊注意到了他们。
她原本就在等待，此时目光交汇，她轻轻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尽管努力掩饰，但在看到林风的瞬间，她眼中仍飞快地掠过一丝欣喜，而后又迅速低下头，将少女心事悄悄藏起。
望着眼前这个神情柔软、略带羞涩的女孩，苏晚星很难将她与前世记忆中那个被舆论指责、最终抑郁离场的悲剧主角联系在一起。
更何况，那时候的她刚刚拿到海城芭蕾舞团的录取通知书，本该拥有璀璨的未来。
那件事直到二十多年后仍偶尔被人提起，人们才渐渐意识到，当年对她种种无端的猜测和批判，是多么荒唐。
“没……没事。”苏晚星勉强定了定神，尽量不让程简一看出异样。
她脑中飞快地转着，试图找出破局的办法。
见她不愿多说，程简一适时地止住了话题，不再追问。
几人走到换鞋区，林风从见到姚芊芊呢惊讶中回味过来，佯装生气地捶了下程简一的胸口：“好你小子，原来是在这儿等我呢？”
程简一微微笑着，捂住被捶的地方，眨了眨眼，表情显得有点无辜，甚至带点儿委屈：“我怎么了？”
林风没好气地瞥他：“你还装？姚芊芊是不是你叫来的？”
程简一眼神飘向别处，语气轻松地岔开话题：“哎呀，好痛啊——”
林风哼了一声，压根不吃这套：“少来，你胸口那肌肉结实得很，当我不知道？”
程简一外表文气，但由于父亲是军人，从小督促他锻炼，身形瘦削却并不单薄，微微用力就能感受到均匀的肌肉线条。
两人说笑间，苏晚星默默换好了冰鞋，脸上却不见丝毫轻松。
她心神不宁地思索着对策，偏偏旁边一个举着玩具枪跑来跑去的孩子正闹得欢。
“biu biu biu～”熊孩子吵个不停，一旁的年轻父母嚼着口香糖正和人聊天，丝毫没有要管的意思。
等和姚芊芊汇合后，刚才还跟程简一闹得欢的林风，一下子收敛了许多。程简一自然地向姚芊芊打招呼，而林风只干巴巴地说了句：“回来了啊？”
姚芊芊也察觉出他话里的疏离，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低声回了个“嗯”。
几人一时无话，都倚在栏杆边，气氛明显冷了下来。
程简一看出气氛尴尬，便自然地提议道：“晚星应该是第一次溜冰吧？我来带你试试。”说着，他朝苏晚星伸出手，目光温和却不容拒绝。
苏晚星心里清楚，他这不只是单纯想教她，更是有意为林风和姚芊芊制造独处机会。
她其实早就会溜冰——上辈子跟陈小雨瞎混时没少玩这个，但此刻只能低下头，装作生涩的样子，笨拙地跟随程简一滑向旁边人稍少的区域。
他的掌心温暖而稳定，一路虚扶着她，动作礼貌又细致。直到两人离得足够远了，程简一才放缓速度，轻声问：“现在能告诉我了吗？你从刚才就心神不宁的。”
苏晚星抬起头，正迎上他关切的目光。溜冰场顶灯落下一片朦胧光晕，勾勒出他清俊的侧脸。他鼻梁很高，镜片后的眼神清澈而专注，微微抿起的唇角仍带着一贯的温和，却也不难察觉那份藏不住的认真。
她手指无意识地收紧，冰鞋在冰面上轻微地磕了一下。
有那么一瞬，她几乎想将前世所见的一切和盘托出——案件、鲜血、那个穿粉衣的姚芊芊，以及可能卷入悲剧的他们。
可话到嘴边，终究咽了回去。她该怎么解释这些尚未发生的“记忆”？又该如何让人相信这近乎荒诞的重生真相？
程简一静静注视着她，没有催促，只是耐心地等。但就在她最终沉默地摇头时，他眼中极快地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然而他什么也没多说，只是微微笑了笑，自然地转移了话题：“说起来，你知道林风和芊芊之间的事吗？”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苏晚星耳中，仿佛是在将这桩往事细细梳理给她听。
“芊芊其实从一开始就喜欢林风，只是那家伙自己一直没察觉。”他说着，目光投向远处那对依旧有些僵硬的身影，语气里带着些许无奈。“我们几个算是一起长大，林风对雅雯和芊芊都挺照顾，本来也没什么。”
他微微停顿，像是斟酌用词，随后继续道：“但后来钟瑞入伍前，特意拜托林风多照应雅雯。林风这人重承诺，既然答应了兄弟，就真放在了心上。”
程简一侧过头，看向苏晚星，镜片后的目光温和而透彻：“有人拿雅雯鼻梁上那块小胎记取笑，他能直接跟人动手；碰到些心思不正、只是想接近雅雯的人，他也会想办法挡开。林风对雅雯没有别的意思，纯粹是为了兄弟托付。”
“但这些事，落在本就对他有意的芊芊眼里，就全变了味道。”他轻轻叹了口气，“她看到的，是林风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另一个女孩身上。误会越积越深，她又憋着不肯问，后来就自己出了国，断了联系。”
冰场的喧闹仿佛被隔开了一层，苏晚星静静听着，程简一的叙述条理清晰，将一段年少的错过与误解娓娓道来。
她不禁想，或许很多事，缺的只是一个像这样愿意平静陈述、而非妄加评判的旁观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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