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陌缓步走到那张老旧的躺椅前，微微躬身，动作恭敬却不卑微，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木盒，正是崔擎天在车上亲手交给他的。木盒表面雕刻着细密的花纹，隐隐透出一股淡淡的檀香。
“晚辈方陌，见过褚大师。”他双手奉上木盒，语气诚恳，“这是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躺椅上的老人缓缓睁开眼，在方陌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微微颔首。他的嘴角勾起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却又迅速隐去，仿佛从未出现过。他缓缓坐直了身子，动作虽慢，却带着一种压迫感。
“是个好礼物。”褚老头的声音低沉沙哑，他的目光转向一旁的崔擎天，随即又落回方陌身上，“说吧，这次想让我铸什么？”
方陌微微一笑，将背上的背包取下，与手中一块沉甸甸的黑色铁块一同放在一旁的台子上。铁块与木质台面相撞，发出一声沉闷的“咚”响，仿佛连空气都随之震动了一下。
“褚老先生，我想用这块玄铁，把……这把碎剑重新铸一下。”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迟疑，仿佛在斟酌用词。
他缓缓拉开背包的拉链，从中取出一个用布袋层层包裹的物品。
随着布袋被一层层揭开，一块块碎片逐渐显露出来。
这些碎片形状各异，大的不过三指长，小的仅如硬币般大小，边缘参差不齐，仿佛经历过一场极其惨烈的战斗。
“嘶——”褚老头倒吸一口凉气，原本慵懒的神情瞬间消失不见。他的身形一闪，已出现在台边，俯身细细打量那些碎片。他的手指轻轻抚过碎片的边缘，眼神中流露出惊讶与凝重。
“谁的剑？你的？”他喃喃自语，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能把剑碎成这样，材料看着也不差……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他感叹良久，忽然转头看向崔擎天，语气中带着一丝调侃：“诶，你行吗？”
崔擎天盯着碎片看了片刻，缓缓摇了摇头：“碎成这样，多半是剑本身太差。反正我想不出有什么东西能把我那把剑弄碎。”
褚老头不等他说完，又转向方陌，眼神中多了一丝认真。
“你确定要重铸这把？我倒是有个主意，你要不要听听？”
“您老请讲。”方陌恭敬地说道。
“我可以先借你一把剑。”褚老头缓缓说道，“你把这堆碎片和材料留下，等你以后弄到更好的资源，再来找我锻造。现在这些材料，想铸出一把好剑……难。”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第二……”
“我可以。”方陌急忙打断，语气坚定。
对他来说，第二种方案或许更稳妥，他心中清楚，自己现在最需要的，是一把能够立刻派上用场可以斩杀妖兽的剑，只要能达成这个目的，哪怕把材料全卖了也无所谓。
褚老头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随即点了点头：“行，那剑就在那边，你自己去拿吧。”
方陌顺着老人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面墙上密密麻麻挂满了长剑，数量之多，恐怕不下千把。这些长剑形态各异，有的古朴厚重，有的轻盈灵动，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森冷的寒光。
他心中不禁感叹，这褚大师竟收藏了如此多的名剑。
他走到墙前，目光在众多长剑中扫过，最终随手一捞，抽出一柄长剑。这柄长剑的剑鞘上刻着繁复的纹路，入手如无物，却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心感。
他轻轻握住剑柄，拔剑出鞘几分，他面露疑惑，他手腕一抖，长剑归鞘，再次拔出，动作行云流水，。
“味爽之交，日夕昏有之际，北面察之，淡炎焉若有物存，莫有其状。其触物也，窃然有声，经物而物不见。”
褚老头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时空传来，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他顿了顿，又补上一句：
“不过这剑有讲究——它杀不了人。”
方陌闻言，心中一凛，低头看向手中的长剑，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照您这说法恐怕这把剑就是传说中的承影了？”
方陌将长剑拔出剑鞘几分，随即用手沿着剑柄位置向下微微抚摸向下，手指在剑身处摸到了冰凉的触感。
“好了，等你找到好材料了再来还剑吧。”老人摇了摇手转身又躺回到了躺椅上
“那晚辈就告辞了”，方陌对着老人说了一句便和崔擎天踏上了石道。
待到方陌与崔擎天的背影消失在林影之间，作坊内那名一直沉默打铁的大汉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他将烧得通红的剑胚缓缓插入一旁星辰点点、泛着幽蓝光芒的水槽中，顿时“嗤啦”一声，浓烈的水雾升腾而起，弥漫在空气中，仿佛将整个作坊都笼罩在一层朦胧的幻境之中。
大汉抬起头来，粗犷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疑惑，他望向躺椅上的老人，声音低沉而带着一丝不解：
“老师，您为什么要借剑给他？就算他是那位带来的……可也不至于——”
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老人一声轻咳打断，大汉顿时噤声，低头不语。
老人缓缓摇晃着躺椅，椅脚发出轻微的“吱呀”声，他重新将目光落在台子上那堆碎片上，眼神深邃，仿佛在思考些什么。
“你啊……”老人缓缓开口，“是崔老头带来的人不假。但他又没说是他的徒弟，再想想刚才。”
大汉一愣，随即皱眉思索。
“送人情。”老人自问自答，语气中带着一丝意味深长，“你再来看看这些碎片。”
他伸出手，轻轻指向那堆碎片。
“能碎成这样，说明什么？”老人顿了顿，目光如炬，“这把剑的材质，虽不咋样，但是将其碎到这种程度，面对的至少是战将级的实力，同时也要有足够的技巧能让即将碎裂的长剑去斩杀”
他的手指轻轻敲打着躺椅的扶手，发出“笃笃”的声响，节奏缓慢，却仿佛敲在人心上。
“你再想想，一个没觉醒的年轻人，就能做到这种地步。这样的人，若是给他足够的资源和机会，将来会走到哪一步？”
作坊内一时寂静无声，只有水槽中偶尔冒出的气泡声，和空气中尚未散尽的水雾。
片刻后，作坊中再次响起一阵阵节奏悠扬的敲击声，仿佛回应着老人那句意味深长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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