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婆婆家回来后，我心里的憋屈像堆了团湿棉花，闷得喘不过气。陈明还是老样子，每天除了干活就是沉默，既不提怎么要回钱，也不主动跟我说话，家里的空气冷得能结冰。我本想第二天就去找小姑陈婷，可夜里发生的事，彻底打乱了我的计划。
那天半夜，我睡得正沉，突然听见念念的哭声。我一下子惊醒，摸了摸她的额头——滚烫滚烫的，像揣了个小火炉。我心里一紧，赶紧坐起来，把台灯打开，看着念念通红的小脸，眼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念念，乖，妈妈在呢。”我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都在发颤。念念哭得越来越凶，小身子不停发抖，嘴里还含糊地喊着“妈妈”。我赶紧喊陈明：“陈明，你快起来！念念发烧了，烧得很厉害！”
陈明迷迷糊糊地醒过来，揉了揉眼睛：“发烧了？怎么会突然发烧？是不是晚上踢被子着凉了？”他伸手摸了摸念念的额头，脸色一下子变了：“这么烫！赶紧找退烧药，先给她吃上。”
我慌慌张张地爬起来，拄着拐杖去客厅找药箱。药箱还是我之前腿受伤时买的，里面有感冒药、退烧药，还有碘伏和创可贴。我翻来翻去，终于找到了退烧药，可一看生产日期——早就过期三个多月了。
“陈明，退烧药过期了！”我拿着药盒，声音都在抖，“怎么办啊？念念烧得这么厉害，没有退烧药怎么行？”
陈明也急了，赶紧穿上衣服：“别慌，我去楼下药店买。你在家看着念念，我很快就回来。”他一边说一边找钱包，可翻遍了床头柜、外套口袋，脸色越来越难看。
“怎么了？找不到钱包吗？”我问。
陈明低着头，声音很小：“不是……钱包里没钱了。上次给你买完菜，剩下的几十块钱，昨天交水电费了。”
“没钱了？”我脑子“嗡”的一声，像被人打了一棍子，“怎么会没钱了？你昨天不是发了五百块的生活费吗？怎么这么快就没了？”
“我……”陈明搓了搓手，“昨天路过菜市场，看到妈在卖菜，她说没钱买降压药，我就给了她两百。后来念念的尿不湿快没了，我买了两包，又买了点米和油，就剩几十块了，刚才交水电费全花完了。”
我气得浑身发抖：“你给你妈钱买降压药，我没意见。可你就不能留几十块钱应急吗？念念要是生病了，连买药的钱都没有，你想过吗？”
“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念念会突然发烧。”陈明的声音带着委屈，“我以为能撑到发工资，谁知道……”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我打断他，“念念还在发烧，没有药，也没有钱，你说怎么办？”
陈明急得在屋里转圈，抓着头发说：“我去跟邻居借点钱？对，跟王婶借，她平时人挺好的，应该会借我。”他说着就要往外走。
“别去了！”我拉住他，“这么晚了，人家早就睡了，你去敲门，会打扰人家的。再说，咱们之前已经跟王婶借过两次钱了，还没还，怎么好意思再借？”
陈明停下脚步，脸上满是无奈：“那怎么办？总不能看着念念一直烧下去吧？去医院？可去医院要交押金，咱们也没钱啊。”
我看着怀里哭得越来越弱的念念，心里像刀割一样疼。她的小脸通红，呼吸也很急促，嘴唇都有点干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这么难受，就算没钱，就算走路再难，我也要带她去医院。
“别管钱了，先带念念去医院！”我咬着牙说，“到了医院，跟医生说说情况，先给念念治病，钱我再想办法。”
陈明点了点头，赶紧抱起念念：“好！我背着你，咱们一起去。”他蹲下来，让我趴在他背上，然后抱着念念，一步步往楼下走。
夜里的风很冷，吹在脸上像刀子割一样。我趴在陈明背上，能感觉到他的肩膀在发抖，不知道是累的还是急的。念念靠在陈明怀里，哭声小了很多，只是偶尔哼唧两声，小脑袋轻轻靠在他胸口。
我们住的小区离医院有两公里多，没有公交车，也打不到出租车。陈明就背着我，抱着念念，一步步往前走。路上很安静，只有我们的脚步声和念念偶尔的哼唧声。我趴在他背上，眼泪无声地掉下来，滴在他的衣服上。
我知道陈明也不容易，每天在工地上累死累活，挣的钱却不够家里花。可他总是想着他妈妈，想着他妹妹，从来没想过我和念念。如果他能把给婆婆的钱留一点，能把我的赔偿款要回来，我们也不会这么难，念念也不会生病连买药的钱都没有。
走了大概半个多小时，终于到了医院。急诊室的灯亮着，医生和护士还在值班。陈明赶紧抱着念念跑过去，跟医生说：“医生，快看看我女儿，她发烧烧得很厉害，一直哭，我们没有退烧药，也没有钱，您先给她治治，钱我们会想办法凑的。”
医生赶紧给念念量体温，一看体温计——39度8。“这么高的体温！赶紧先物理降温，再打退烧针，不然会烧坏脑子的！”医生一边说一边让护士准备东西。
护士拿来酒精和棉球，给念念擦额头、手心和脚心，又准备了退烧针。念念哭得撕心裂肺，我看着她小小的胳膊被针扎进去，心里像被揪着一样疼，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打完针，念念的哭声小了点，体温也慢慢降了下来。医生说：“孩子是急性扁桃体发炎引起的高烧，需要住院观察两天，先交五千块钱的押金。”
“五千块？”我和陈明都愣住了。我们现在连五十块都没有，怎么凑五千块钱？
陈明赶紧跟医生说：“医生，我们现在真的没钱，能不能先让孩子住院，我们明天就把钱凑过来？我们不是赖账，我们只是暂时没带钱。”
医生皱了皱眉：“医院有规定，不交押金不能住院。孩子现在虽然退烧了，但还需要输液，观察病情，万一再烧起来，或者引发其他并发症，就麻烦了。你们还是赶紧想办法凑钱吧。”
我看着怀里的念念，她已经睡着了，小眉头还皱着，好像还在害怕。我心里暗暗发誓，就算是去借高利贷，我也要凑够钱，让念念好好治病。
“陈明，你在这里看着念念，我去跟我表姐借钱。”我拄着拐杖，就要往外走。
“你别去，这么晚了，你腿还没好，我不放心。”陈明拉住我，“我去，我现在就给表姐打电话，跟她借五千块钱，明天一早就去取。”
他拿出手机，手都在抖，拨了表姐的电话。电话响了好久才接通，表姐迷迷糊糊地问：“谁啊？这么晚了打电话。”
“表姐，是我，陈明。”陈明的声音带着恳求，“念念突然发烧，烧到39度8，现在在医院，需要交五千块钱的押金。我们现在没钱，能不能跟你借五千块钱？等我发了工资，马上就还给你。”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表姐说：“念念没事吧？怎么烧得这么厉害？五千块钱我有，你们先给孩子治病。明天我把钱转到你微信上，你记得收一下。”
陈明赶紧说：“谢谢表姐！谢谢表姐！我们一定尽快还你钱。”
挂了电话，陈明松了口气，对我说：“表姐答应借我们钱了，明天就能到账。医生，我们明天把押金交上，今天能不能先让孩子在急诊室观察，给她输点液？”
医生看了看我们，又看了看念念，点了点头：“行吧，先给孩子输液，明天一定要把押金交上。”
护士很快就给念念挂上了吊瓶，冰凉的药液顺着针头流进她的血管里。我坐在床边，握着她的小手，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天快亮的时候，念念的体温彻底降下来了，呼吸也平稳了很多。陈明靠在椅子上睡着了，眼睛里满是红血丝。我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他不是个坏男人，只是太孝顺，太在意他的家人，却忽略了我和念念。
我知道，这件事之后，我不能再指望他了。我要尽快好起来，尽快出去工作，自己挣钱，这样才能保护念念，才能不再过这种连买药钱都没有的日子。而那笔工伤赔偿款，我也一定要要回来，那是我和念念的保障，谁也不能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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