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超市的夜班从第二天就开始了。白天在医院照顾妈，下午五点跟张磊换班，他来守着妈，我就赶紧回家洗漱，再骑车去超市上班。晚上十点到早上六点，站八个小时扫码收银，中间只有半小时吃饭时间。
第一天夜班下来，我累得腰都直不起来。早上六点下班，天刚亮，我买了两个包子，一边吃一边骑车回医院。路上风一吹，困意上来了，好几次差点撞到路边的树。到了医院，看到张磊趴在床边睡着了，妈也还没醒，我找了张空床，倒头就睡。
没睡两个小时，妈醒了，我赶紧爬起来给她擦脸、喂水。她看到我眼下的黑眼圈，心疼地说：“小雅，你是不是没睡好？别太累了，让张磊多分担点。”
“没事，妈，我年轻，扛得住。”我笑着帮她按摩胳膊，“医生说多活动活动恢复得快。”
张磊醒了，看到我在忙，打了个哈欠说：“我去买早饭，你想吃什么？”
“随便，什么都行。”我头有点晕，可能是没休息好。
张磊走后，妈拉着我的手说：“你跟妈说实话，是不是晚上出去做事了？你别骗我，你脸色差成这样。”
我心里一慌，赶紧摆手：“没有，妈，我就是在医院没睡好。你别多想，好好养病。”
妈叹了口气，没再追问，但眼神里的担心藏不住。我知道瞒不了多久，但现在只能这样。等把钱还上，考试准备得差不多了，再跟她说实话。
白天在医院，我趁着妈午睡或者张磊在旁边的时候，就拿出手机刷题。会计实务里的知识点很多，什么长期股权投资、合并报表，看得我头大。很多公式记不住，我就写在小纸条上，揣在口袋里，有空就拿出来看。
有次正看得入神，张磊突然走过来，我赶紧把手机关掉。他疑惑地问：“你看什么呢？这么认真。”
“没什么，看个育儿视频，同事刚生了孩子，我学习学习。”我随便找了个借口。还好他没多问，转身去接水了。我松了口气，心里有点虚。不是故意想瞒他，是怕他反对。
晚上去超市上班，收银台的灯光很亮，照得人眼睛疼。来超市的夜班客人不多，大多是加班晚归的年轻人，或者附近的居民买夜宵。空闲的时候，我就拿出藏在口袋里的小纸条，借着灯光背公式。
有次被领班看到了，她走过来问：“你在看什么？上班时间不能干私事。”
我赶紧把纸条藏起来，道歉说：“对不起，领班，我下次不看了。”
领班没再说什么，只是看了我一眼就走了。我心里有点紧张，之后不敢再光明正大看了，只能趁着没人的时候偷偷看两眼。
就这样过了几天，我白天照顾妈、偷偷学习，晚上去超市上班，每天只能睡三四个小时。人越来越累，体重掉了好几斤，脸色也越来越差。张磊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了。
这天晚上，他在医院待到很晚，我要去上班的时候，他突然说：“我送你吧，这么晚了不安全。”
“不用，我骑车很快就到，你在这儿照顾妈。”我怕他发现我去超市。
“没事，妈刚睡着，我送你到路口就回来。”他坚持要送。
我没办法，只能让他跟着。走到医院门口，我假装要去公交站，他却一直跟着我。快到超市附近时，我实在瞒不住了，停下来说：“我其实是来超市上班的，晚上做收银员。”
张磊愣住了，眼睛瞪得很大：“你疯了？白天在医院累死累活，晚上还去上班？你不要命了？”
“我不上班怎么还钱？你妈天天催，我没办法。”我低着头，声音有点委屈。
“那你也不能这么熬啊！钱的事我来想办法，你把工作辞了！”他拉着我的胳膊，语气很激动。
“辞了工作钱从哪里来？你能一下子拿出五千块吗？”我看着他，“我不仅要还钱，还要攒妈后续的康复费，还要准备考试，我需要钱。”
“考什么试？”张磊更懵了。
“中级会计证，我想换份工资高点的工作。”我终于说了实话，“我不想再因为钱的事看人脸色，不想再求你妈。”
张磊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你怎么不跟我商量？这么大的事，你一个人扛着？”
“跟你商量你会同意吗？”我看着他，“你只会让我忍，让我别较真，让我别给你添麻烦。”
他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眼神里有点愧疚。“那也不能这么熬啊，身体会垮的。”
“我没事，撑过这阵子就好了。”我挣开他的手，“你回去吧，我要上班了。”
张磊没走，站在原地看着我走进超市。我知道他心里不好受，但我没回头。现在不是心软的时候，我必须坚持下去。
上班的时候，我老是走神，想起刚才张磊的表情，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也许我该跟他商量的，但话已经说出口，现在只能这样了。
凌晨三点多，超市没什么人，我趴在收银台上打盹，突然被手机铃声惊醒。是张磊打来的，我心里一紧，以为妈出事了，赶紧接起来。
“你下班了吗？我在超市门口等你。”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
“还没，六点才下班。你怎么还没睡？”我很惊讶。
“我睡不着，在这儿等你一起回医院。”他顿了顿，“刚才是我不好，没考虑你的难处。你想考试就考，我支持你。但晚上别上班了，钱的事我们一起想办法。”
我的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心里又酸又暖。“没事，我能坚持。等把你妈那五千块还了，我就不做了。”
“不用等，我明天就去跟我妈说，让她别催了。”他说，“你把工作辞了，好好准备考试，照顾妈。”
“别跟你妈吵。”我赶紧说，“我再做几天，凑够钱还她就好了。你说了她也不听，还会生气。”
张磊沉默了一会儿，说：“那你注意身体，别硬撑。我在外面给你买了热粥，放在门卫那里，你等会儿记得吃。”
挂了电话，我趴在收银台上哭了很久。这段时间的委屈、辛苦，在这一刻好像都找到了出口。原来张磊不是不理解，只是他需要时间明白我的难处。
早上六点下班，我走出超市，看到张磊靠在墙上睡着了。我走过去叫醒他，他看到我，赶紧从怀里拿出保温桶：“粥还热着，快趁热喝。”
我接过粥，眼泪又掉了下来。“你怎么不回去睡？在这儿冻着。”
“没事，我想等你一起走。”他挠了挠头，“我们回家洗个澡，换身衣服再去医院吧，你身上都有味道了。”
我低头闻了闻，确实有点汗味，忍不住笑了。这段时间光顾着忙，连洗澡的时间都没多少。
回家的路上，我们没怎么说话，但气氛不尴尬了。到了家，张磊让我先洗澡，他去热粥。我洗完澡出来，看到他把我的考试资料都整理好了，放在桌上。
“这些我帮你收起来了，以后别藏了。”他把粥端给我，“你想考就好好考，我支持你。晚上别去上班了，我跟老板申请了加班，能多挣点。”
“你不用加班，我再做几天就好了。”我不想他也这么累。
“听我的，把工作辞了。”他看着我，“钱不够我们再想别的办法，不能两个人都熬垮了。妈还等着我们照顾呢。”
我点点头，心里暖暖的。有他这句话，再累都值得了。
吃完粥，我们赶紧回医院换班。妈看到我们一起回来，气色好了很多，笑着说：“你们俩好好的，妈就放心了。”
我和张磊对视一眼，都笑了。
从那天起，张磊真的开始加班，晚上也在医院守夜，让我能回家睡个安稳觉。我把超市的工作辞了，虽然少了份收入，但有了更多时间照顾妈和学习。
每天晚上，等妈睡熟后，我就回家学习。张磊在医院守着，有什么事会给我打电话。我把书本摊在桌上，一页一页地啃，遇到不懂的就上网查视频，或者问莉莉。她学过会计，能给我讲明白。
张磊偶尔晚上回来拿东西，看到我还在学习，会给我泡杯热牛奶，让我别太晚。我们之间的话多了起来，他会问我学习进度，我会跟他说妈的情况。之前的隔阂好像慢慢消失了。
我把那张欠条放在书桌的抽屉里，偶尔会拿出来看看。每次看到，心里还是会不舒服，但更多的是动力。我要快点把钱还上，快点考上证书，快点让生活好起来。
这天，我算着日子，离还钱的日子还有五天。我手里的钱加上张磊加班挣的，刚好够五千块。我把钱取出来，用信封装好，放在包里。心里松了口气，终于能把这笔钱还上了。
晚上学习的时候，我心情特别好，连最难的合并报表都觉得没那么难了。我知道这只是开始，后面还有康复费、考试，还有很多困难等着我。但我不怕，因为我不再是一个人在扛，张磊也在身边支持我。
我看着书桌上的台灯，灯光暖暖的。这盏灯陪着我熬过了很多个夜晚，见证了我的辛苦，也照亮了我的希望。我相信，只要坚持下去，总有一天，我能靠自己的力量，给妈和自己一个安稳的生活。再也不用因为钱而委屈自己，再也不用看别人的脸色。
窗外的天快亮了，我伸了个懒腰，收拾好书本。明天，我要把钱还给婆婆，然后专心准备考试。属于我的逆袭之路，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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