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晶沉寂，菌林暗淡。
先前那场短暂却惊心动魄的能量风暴过后，地下空间陷入了一种近乎死寂的疲惫。
只有头顶深处持续传来的、闷雷般的撞击与撕裂声，以及随之而来的、永不停歇般的碎石坠落声，提醒着他们，利维坦与那远古存在的殊死搏杀仍在继续，并且其烈度似乎因那道净化脉冲的介入，达到了新的高峰。
“咳咳……”周锐被弥漫的尘埃呛得咳嗽了几声，他抹了把脸上的灰，紧张地看向观测台外。
广场中央，那块黑色巨晶如同耗尽最后力气的巨兽，安静地躺在干涸池底，只有内部偶尔流转的一丝微光，证明它并未完全消亡。
原本覆盖其上的发光菌丝大多已枯萎剥落，显得破败不堪。
“林默怎么样？”陆岩保持着警戒姿态，头也不回地问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刚才那强行引导能量的场面，以及林默七窍流血、生死不知的模样，让这位硬汉也感到了心悸。
江季黎半跪在地，让林默的头枕在自己膝上。
她用手指探了探他的颈动脉，虽然微弱，但节奏尚算平稳。
又检查了他的瞳孔和呼吸，确认他只是深度昏迷，生命体征暂时无虞，但内里的损耗无法估量。
“还活着，但需要尽快得到有效治疗。”她的声音冷静，却透着一股沉重。
将林默轻轻放平，她站起身，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广场，“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沈鸿挣扎着从石壁旁站起，战术平板屏幕已经出现了裂纹，但基本功能尚在。他快速检查着数据记录和那幅节点图。
“能量脉冲确实发出并命中了目标，红色节点的能量读数出现了约百分之十五的短暂衰减和长达数秒的紊乱波动。有效，但……恐怕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他语速很快，带着技术人员的严谨，“绿色节点的共鸣信号在脉冲发出后也减弱了，似乎那次远程协同消耗了它不少能量。”
他调整着平板的探测模式，试图寻找出路：“这里的结构正在加速不稳定，上方战斗的余波太强了。我们必须找到通往更稳定层，或者……通往那个绿色节点方向的路径。”
“能找到来时的隧洞吗？”周锐急切地问。
“恐怕不行了。”陆岩沉声道，他指向他们来时的那条隧洞方向。
只见那里已经被几块从穹顶崩落、大如房屋的巨石彻底堵死，连缝隙都没有留下。
唯一的退路已断。
绝望的气氛开始悄然弥漫。
周锐的脸色白了白，沈鸿也抿紧了嘴唇。
江季黎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焦灼。
她知道，此刻自己绝不能流露出丝毫犹豫。
“既然退不了，就向前。”她的声音斩钉截铁，目光投向菌林深处，越过沉寂的广场，“这片菌林能形成独立的生态，必然有能量和物质的循环通道。沈鸿，探测能量流动方向，尤其是……看看有没有通向北方，或者任何与绿色节点产生微弱共鸣的路径！”
“明白！”沈鸿强打精神，再次专注于平板。
在排除了大部分因战斗余波产生的干扰信号后，他将探测灵敏度调到最高，仔细搜寻着任何细微的能量轨迹。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头顶的震动愈发频繁，更多的裂缝在穹顶和四周墙壁上蔓延，如同死亡的蛛网。
“有了！”沈鸿突然喊道，指向广场另一侧，菌林更加茂密幽深的区域，“那里！有一股非常微弱的、偏向北方方位的能量流！很隐蔽，像是……某种地热通风口或者地下水脉的走向，但其能量特征与绿色节点有极其微弱的相似性！”
那是一线生机！
“走！”江季黎毫不犹豫地下令。
陆岩立刻上前，替换下江季黎，将昏迷的林默背在自己宽阔的背上，并用找到的几根坚韧菌丝藤蔓小心固定。
周锐负责在旁边协助和保护。
江季黎则捡起掉落在地的“心石”，它此刻温凉沉寂，仿佛耗尽了力量。
她将其紧紧握在手心，然后捡起一根散发着微弱荧光的菌类枝干作为临时照明，走在沈鸿身侧，为他指引方向和警戒。
四人（加上昏迷的林默）再次踏入幽暗的菌林。
与来时不同，此刻的菌林失去了那宁静的“低语”，只剩下死寂和破败。
许多发光菌类已经熄灭，剩下的也光芒黯淡，空气中弥漫着更浓的腐烂和尘土气息。
他们沿着沈鸿探测到的微弱能量流方向，在扭曲的菌株和倒塌的发光残骸间艰难穿行。
脚下的路变得异常难走，时而是松软陷足的菌毯，时而是湿滑的岩石，有时甚至需要攀爬或从狭窄的缝隙中挤过。
不知走了多久，也许半小时，也许更久，就在周锐几乎要体力不支，连陆岩的呼吸都变得粗重时，前方出现了一个倾斜向下的、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洞口。
一股带着湿气和微腥味的暖风，正从洞口中缓缓吹出。
“能量流是从这里面出来的！”沈鸿确认道，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希望，“下面似乎有更大的空间，而且……空气是流通的！”
“我先进。”陆岩将背上的林默暂时交给周锐，拔出匕首，率先矮身钻入了洞口。
片刻后，他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带着一丝回音：“安全！下来小心，有个陡坡，下面是一条地下河河道！河道是向北延伸的！”
希望如同黑暗中点燃的火柴，虽然微弱，却足以驱散部分的绝望。
周锐和沈鸿小心地将林默传递下去，然后依次钻入。
江季黎最后进入，她回望了一眼那片沉寂暗淡的菌林和广场方向。
远古的“守望者”陷入了沉睡，但它留下的信息和那惊鸿一瞥的净化脉冲，或许已经为这场绝望的战斗，撕开了一道细微的裂口。
而现在，他们必须活下去，带着这用巨大代价换来的信息和希望，沿着这条未知的地下河，去寻找那可能存在生机的“绿色花园”，或者……任何能让人类文明之火继续燃烧的出路。
她的目光重新变得坚定，转身，义无反顾地没入了那通向未知的黑暗洞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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