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月娘用完了早膳，往讲经堂走去。
刚走到讲经堂外的青石阶前，便看见林清玥正被几个内门女弟子簇拥着走来。她目光轻飘飘地落在柳月娘身上，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哟，这不是外门那个柳月娘么？不是攀上高枝有人亲自辅导了吗？林清玥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让周围路过的弟子都听见。她玉指轻抚鬓边珠钗嫌弃地说道，满身浊气，也好意思来上早课？
她身后几名内门女修立刻会意地掩唇轻笑。其中一名紫衣女修更是夸张地后退半步，捏着鼻子道：林师姐，您可小心些，别被这外门的浊气污了修为。
柳月娘面色不变，只是微微垂眸，露出一副温顺模样。
待她们笑声稍歇，她才抬眼看向林清玥，唇角含着浅浅的笑意：林师姐说笑了，昨夜云河师兄亲自为我护法，若说浊气……她顿了顿，眸光轻转，倒不及某些人心中的妒火来得污浊呢。
林清玥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几日前，她刚和楚云河退了婚，此事在玄天宗闹得沸沸扬扬，如今被柳月娘当众提起，就像在未愈的伤口上又撒了一把盐。
柳月娘！林清玥身旁的紫衣女修厉声喝道，你一个外门弟子，也敢对林师姐出言不逊？
柳月娘眨了眨眼，故作无辜：这位师姐何出此言？月娘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林清玥冷冷盯着她，眼底寒意森然：你以为靠些狐媚手段就能进内门？她缓步上前，声音压低，却字字如刀，楚师兄不过是可怜你这孤女，你还真当自己是什么人物了？
柳月娘指尖微微蜷缩，却依旧笑得温婉：林师姐说得是，月娘确实出身低微，比不得师姐天之骄女。她语气轻柔，却字字带刺，只是云河师兄似乎并不在意这些呢。
你——林清玥眸中怒火一闪，正欲发作，讲经堂内却传来一声清咳。
早课将至，诸位还不入座？
众人回头，只见讲经堂门口站着一位灰袍老者，正是今日授课的长老。林清玥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意，冷冷瞥了柳月娘一眼，甩袖踏入堂内。
柳月娘低眉顺眼地跟在众人身后入坐。
第三声晨钟余韵未散，讲经堂内已坐满了弟子。
柳月娘选了最末排的位置，安静地翻开玉简。她低垂着头，发丝垂落，遮住了半边脸颊，却仍能感受到前方投来的数道冰冷视线。
林清玥坐在前排中央，身旁几个跟班不时回头，目光如刀子般剜向柳月娘。尤其是那紫衣女修——赵青璃，更是明目张胆地冷笑，指尖把玩着一枚墨玉棋子，似乎在盘算着什么。
授课长老正讲课，堂内弟子或凝神静听，或提笔记录。忽然，一枚棋子地落在柳月娘的桌案上，墨汁溅开，污了她雪白的袖口。
哎呀，手滑了。赵青璃掩唇轻笑，眼中毫无歉意。
柳月娘指尖微顿，缓缓抬眸，对上赵青璃挑衅的目光。她轻轻拂去袖上墨渍，唇角依旧含着温软的笑：无妨，师姐不必在意。
赵青璃见她这般逆来顺受，反倒更觉恼火，压低声音道：装什么乖巧？你以为靠着楚师兄，就能在玄天宗站稳脚跟？
柳月娘不语，只是低头继续誊写玉简上的内容，仿佛未闻。
赵青璃冷哼一声，正欲再讥讽几句，授课长老却忽然点名：柳月娘，你来说说，心若冰清，天塌不惊此句何解？
堂内瞬间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过来。
柳月娘起身，姿态恭敬，声音清润：回长老，此句意为修道之人当持心守静，不为外物所扰，方能参悟大道。
她答得滴水不漏，长老满意点头，正欲让她坐下，赵青璃却忽然插话：长老，弟子有一问，若有人表面装得冰清玉洁，背地里却行龌龊之事，这算不算违背道心？
堂内顿时响起几声嗤笑。
长老皱眉，尚未开口，林清玥已淡淡接话：青璃，莫要胡言，有些人天生卑贱，不懂何为道心，也是情有可原。
柳月娘指尖微微收紧，面上却依旧平静。她缓缓抬眸，看向林清玥，轻声道：师姐教训得是，月娘受教了。
早课结束，众弟子陆续离开讲经堂。柳月娘收拾好玉简，刚踏出门槛，便被赵青璃带着几名女修拦住了去路。
柳师妹，这么着急走做什么？赵青璃笑得阴冷，我们还有些话想跟你聊聊。
柳月娘后退半步：师姐有何指教？
指教？赵青璃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你今日在堂上不是很伶牙俐齿吗？怎么现在装起可怜来了？
柳月娘吃痛，却不敢挣扎，只低声道：师姐误会了，月娘并无冒犯之意。
少废话！另一名女修猛地推了她一把，一个外门贱婢，也配跟林师姐争？
柳月娘踉跄几步，后背撞上冰冷的石壁。她还未站稳，赵青璃已抬手，地一记耳光甩在她脸上。
这一巴掌，是教你认清自己的身份！
柳月娘脸颊火辣辣地疼，唇角渗出一丝血迹。她捂着脸，眼眶微红，却倔强地不肯落泪。
赵青璃冷笑，指尖捏起她的下巴，指甲几乎掐进肉里：记住，以后若再敢出现在林师姐面前，我就划烂你这张脸，看你还拿什么勾引楚师兄！
柳月娘浑身发抖，却在这时，一道娇小的身影突然冲了过来，住手！
苏蓉此刻红着眼挡在柳月娘面前：你们凭什么打人？！
赵青璃嗤笑：又来一个不知死活的。她抬手便要连苏蓉一起教训，柳月娘却猛地将苏蓉拉到身后，自己硬生生又挨了一掌。
师姐要打便打我，莫要牵连无辜。她声音颤抖，却字字清晰。
赵青璃正要再动手，远处却传来一声冷喝——
你们在做什么？
众人回头，只见楚云河面色阴沉地大步走来。
赵青璃脸色一变，立刻松手退开：楚师兄。
楚云河看都未看她一眼，径直走到柳月娘面前。她脸颊红肿，唇角带血，发丝凌乱地贴在额前，模样狼狈至极。
谁打的？他声音冷得骇人。
柳月娘却轻轻摇头，勉强一笑：是月娘不小心摔的，不关诸位师姐的事……
楚云河眸光一沉，扫向赵青璃几人。她们顿时脸色煞白，连连后退。
赵青璃不敢多言，拉着同伴匆匆逃离。
楚云河低头看向柳月娘，语气难得柔和：还能走吗？
柳月娘点点头，却在迈步时腿一软，险些跌倒。楚云河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索性将她打横抱起。
师、师兄！她惊呼，苍白的脸上浮现一抹红晕。
别动。楚云河淡淡道，我送你回去。
苏蓉跟在后面，既担忧又欣慰。而无人看见，伏在楚云河肩头的柳月娘，唇角微微勾起了一抹得逞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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