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辰把文件夹夹在腋下，走出办公楼时天刚亮透。昨夜没合眼，眼下有些发沉，但他脚步没停。陈雪已经在楼下等了二十分钟，见他出来，立刻迎上前。
“王区长七点半开晨会，材料我已经放进他今天的资料袋。”她低声说，“便签也附了，按你说的写的。”
林辰点头，将手中的文件夹递过去。“再检查一遍封面页，别有折痕。”
陈雪接过，迅速翻看，确认无误后重新合上。“都齐了，调研摘录、数据汇总、草图附件，一样不少。”
两人走进区政府大楼，电梯里碰上几个熟面孔，对方打过招呼便低头看手机。林辰没说话，只在电梯门关上前瞥了眼手表——六点五十二分。
七点二十八分，区政府常务会议室开始签到。林辰坐在后排靠窗位置，手里握着一杯热水，指节微微泛白。八点整，王为民推门进来，目光扫过全场，在看到林辰时顿了一下。
会议议程过半，分管城建的副区长正在汇报招商引资项目进展。林辰起身递上一份简报，由工作人员转交主席台。王为民翻开看了两页，忽然抬眼：“这个民生实事建议，谁牵头做的？”
“我。”林辰站起身。
“站着说几句。”王为民把材料往桌上一放，“你挑三个最紧要的点。”
林辰没拿稿子。“第一，全县十五个基层服务站点中，九成存在流程混乱、答复不一的问题，群众平均办事耗时超过两小时；第二，老旧片区安全隐患集中，近三年因管道老化引发的漏水漏电事故上升百分之四十七；第三，城乡公交末班车结束时间普遍早于晚八点，覆盖不到医院夜班和工厂倒班人群。”
他停顿半秒，从文件夹抽出一张纸。“这是昨天录的一段话，一位七十六岁的退休教师说的：‘我就想知道，活到八十岁那天，能不能自己爬上楼回家。’”
会议室安静了几秒。
王为民缓缓合上材料，转向财政局长：“五百万元，能不能挤出来？”
“可以安排，但要看资金用途明细。”财政局长谨慎回应。
“那就定下来。”王为民敲了下桌子，“成立专项行动组，由林辰同志任组长，主抓这轮民生改善工作。财政先行拨付首期资金，人社配合抽调人员，审批环节开通绿色通道。今天下午就把通知发下去。”
有人想开口，被王为民抬手拦住。“我知道有人觉得这类事‘看不见政绩’。可老百姓的楼梯、水管、路灯，哪一件不是天天踩在脚下？真出了事，追责的时候没人会说‘这不是重点项目’。”
散会后，林辰回到办公室不到十分钟，电话陆续响起。先是财政局预算科确认拨款流程，接着是人事处询问抽调标准，随后三家街道办主动联系，表示愿意提供试点点位。
陈雪进门时手里抱着一台新打印机。“行政办刚批下来的，说工作组专用。”她把设备放在角落桌上，“刚才刘伟去了南湖街道，那边已经腾出一间办公室，等挂牌。”
林辰正在接电话，听到后冲她比了个手势。等通话结束，他才开口：“让刘伟回来一趟，不是让他跑腿，是让他学会协调。抽人名单今天必须报上来，我要看到实名。”
“有些单位在拖。”陈雪坐下，“说是临时抽调影响本职工作，希望派副职挂名就行。”
“不行。”林辰摇头，“我要的是能干事的人，不是挂名的影子。你拟个通知，就说这次不设虚职，所有成员绩效归专项行动组统一考核，年底评优优先考虑。”
陈雪快速记下要点，又问：“如果还是不配合呢？”
“那就换人。”林辰语气平静，“全区这么多干部，总有人愿意做事。明天上午十点前，我要看到首批不少于八人的实名名单。谁卡着不放人，我去跟他们当面谈。”
中午十二点，区政府办公室正式下发《关于成立永清县民生改善专项行动组的通知》。文件明确赋予工作组跨部门协调权，涉及事项可直接提请分管领导调度，重大问题直报区长办公会。
陈雪打印出红头文件，双手递给林辰。他接过看了一遍，没多说什么，只是在负责人签名栏下方轻轻划了一道铅笔线。
下午两点，第一批反馈陆续汇总。六个单位报送了人选，其中三人明显是即将退休的老科员，一人长期病假未上岗。只有南湖街道和城西便民中心送来的名字还算扎实，附带了近两年考核结果和业务专长说明。
刘伟赶回来时满头汗，手里拎着一叠纸质材料。“南湖那边书记说了，只要项目落地，他们愿意做第一个试点小区。这是他们整理的居民诉求清单，还有物业和业委会的联系方式。”
林辰翻了几页，抬头问：“你跟他们说了没有？这次不是走过场，是真的要改。”
“说了。”刘伟点头，“我还特意强调了，组长是你，谁要是敷衍，最后责任算不清。”
林辰嘴角微动，把材料递给陈雪。“你抓紧核对一下这些人的在职状态，有问题的剔除。另外，把南湖列为重点推进社区，明天我去现场踏勘。”
陈雪接过材料正要走，又被叫住。“等等，再加一条——工作组第一次协调会定在后天上午九点，所有成员单位一把手必须参会。请假的，写书面说明，直接送到我桌上。”
傍晚六点，办公室灯还亮着。林辰正修改工作方案中的实施节点，手机震动起来。是财政局的消息：首笔专项资金已完成划拨，账户已开通。
他放下手机，起身走到白板前，拿起马克笔，在“组织保障”一栏写下四个字：**实名担责**。
然后他拨通刘伟电话：“通知南湖社区，明早八点，我在他们小区门口集合。带上施工评估小组，我要亲眼看看那栋六层楼的楼梯宽度和管道走向。”
电话那头应了一声。
林辰挂断，转身看向窗外。夕阳照在对面大楼玻璃幕墙上，反射出一片金红。他坐回桌前，打开电脑，新建一封邮件，收件人填写了专项行动组拟定成员名单中的全部邮箱。
主题栏输入八个字：**明日实地勘察安排**。
正文尚未打完，打印机突然启动，吐出一张纸。是人事处最新传来的抽调初审名单。林辰走过去取下，目光扫过姓名栏，在其中一个名字上停顿片刻，用笔圈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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