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
那来自城西的号角声如同濒死巨兽的哀鸣,穿透重重雨幕,裹挟着怨毒与毁灭的渴望,狠狠撞进破庙。祭坛中央,血光如沸,将陆琰的身影扭曲成一道在痛苦中挣扎的猩红剪影。
“呃…啊——”
陆琰的嘶吼已非人声,是灵魂被强行撕扯又粗暴粘合的哀嚎。祭坛上涌出的银色符文如活着的锁链,带着洪荒的意志,疯狂钻入他左臂每一寸血肉骨骼。
皮肤、肌肉、血管在血光中变得半透明,清晰可见那些银色的纹路正以摧枯拉朽之势,蛮横地镇压、驱逐、甚至吞噬着体内狂暴的冰火能量和铜符的凶戾血光。
每一次符文的烙印,都带来超越极限的剧痛,七窍渗出的血线在猩红光芒中蜿蜒,触目惊心。
然而,在这非人的折磨中,一股冰冷、沉重、带着亘古山岳般威严的气息,正从他身体内部,如同沉睡的巨神,缓缓苏醒、弥漫。这气息与祭坛的古老血腥完美交融,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场域。
“守…山…”角落里,白芷艰难吐出的两个字如同梦呓,眼中那点微弱的金光在祭坛血光的压迫下剧烈闪烁,随即彻底熄灭,身体软倒,再次陷入蚀心蛊的黑暗深渊。
轰。
西边的天际,那道冲天的幽蓝光柱骤然膨胀。如同巨兽睁开了毁灭之眼。即便隔着遥远的距离和厚重的雨幕,破庙残破的窗棂也被瞬间映照得一片妖异的湛蓝。一股无形的、带着极致贪婪与毁灭意味的灼热波动,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
空气瞬间变得干燥、滚烫。庙宇内弥漫的古老血腥气被这股暴戾的灼热蛮横冲散。地面细小的灰尘在高温下无风自动,簌簌跳跃。
噬灵火,彻底点燃了。
“呃。”陆琰的惨嚎戛然而止。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喉咙。城西光柱腾起的刹那,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怖悸动,狠狠扎进了他刚刚被银色符文初步“梳理”过、却依旧脆弱不堪的灵识深处。
“轰——”
不是声音,是纯粹的能量爆炸。
在他的感知里,城西方向,一片庞大的、代表着无数生灵聚居的区域,其蕴含的“气”,如同被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炸开了。
不是火焰燃烧的炽热红光,而是无数代表生命气息的、微弱却坚韧的“白色光点”,正在被一股幽蓝的、带着无数细小吸盘的恐怖“触手”疯狂地撕扯、吞噬、湮灭。
无数绝望、恐惧、怨恨的意念碎片,似被绞碎的星辰尘埃,混合着生命被强行抽离时发出的无声尖啸,形成一股污浊而狂暴的精神洪流,顺着那无形的灼热波动,狠狠冲击着他的意识。
“啊。”陆琰猛地抱住头颅,身体蜷缩如虾米,刚刚被银色符文压制下去的力量冲突在灵魂冲击下再次剧烈反弹。
铜符碎片在心脏深处发出尖锐的悲鸣,凶戾的血光疯狂涌动,试图抵御这源自灵魂层面的污染。
冰火能量失控乱窜。
新生的银色符文则爆发出更强烈的光芒,如同暴怒的君王,强行镇压着体内的一切混乱,与那冲击而来的污浊意念洪流激烈对抗。
他的意识犹如怒海中的孤舟,瞬间被无数破碎的画面淹没:
一个抱着布偶的小女孩,在幽蓝火焰中瞬间化为飞灰,只留下布偶空洞的眼神……
一名拄着拐杖的老者,身体如同漏气的皮囊般干瘪下去,浑浊的眼珠里倒映着吞噬一切的蓝光……
整条街道在幽蓝火焰的舔舐下无声崩塌,砖石瓦砾如同被抽干了所有精气,化作惨白的飞灰……
无数张扭曲、绝望、无声嘶吼的面孔,汇成一片怨毒的海洋,向他扑来。
“滚开。”
陆琰双目赤红,发出野兽般的低吼。他猛地抬起头,眼中那点新生的银芒在极致的痛苦和怨念冲击下,竟如淬火的寒星,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锐利与冰冷。
皮肤下游走的银色符文光芒大盛,强行将那股污秽的精神冲击隔绝在外。他“看”得更清晰了——那幽蓝的噬灵火,并非凡火,它贪婪地抽取着生命精魄与怨念,如同瘟疫般蔓延。
而在这片混乱的“气”之海洋中,几个强大、扭曲、散发着浓烈恶意的“源点”,如同灯塔般刺眼。
其中一个,就在城西边缘,正以惊人的速度向着更深处移动。
必是影步。
另一个,则如污秽的泉眼,盘踞在城西中心,不断将吞噬的生命精魄转化为更暴戾的怨念,扩散、滋养着整片幽蓝火海
肯定是鬼语。
噬灵火已起,屠城就在眼前。
“雷焕。”陆琰的声音嘶哑破裂,如同砂轮摩擦。他猛地回头,看向角落。
雷焕倒在冰冷的地面,胸膛的起伏微弱得几乎停止,那贯穿胸腹的可怕伤口被雨水和泥污浸泡,边缘泛着不祥的灰败。
但他赤红的双眼,竟在陆琰的呼唤下再次睁开。那眼神浑浊,充满了濒死的迷茫和剧痛,但最深处,属于军人的铁血意志如同即将燃尽的炭火,依旧顽强地闪烁。
“殿…下…”雷焕的嘴唇翕动,声音微弱如蚊蚋。
“能走吗。”陆琰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他强行压下体内依旧翻腾不休的力量冲突和灵魂深处的悸痛,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左臂上那些银色的符文依旧闪烁着微光,像刚冷却的熔岩烙印,带来阵阵灼痛,却也赋予了他一种冰冷的掌控感。
至少,这具身体暂时不会立刻崩碎。
他踉跄着走到雷焕身边,无视对方沉重的身躯和致命的伤势带来的恐怖重量,咬紧牙关,用那只烙印着符文、还在微微颤抖的左手,猛地抓住雷焕一条完好的臂膀。同时,右手则揽向白芷冰冷纤细的腰肢。
“走。”一个字,耗尽了他刚刚凝聚起的所有力气。
就在他左手抓住雷焕臂膀的瞬间,异变再生。
“嗤。”
陆琰左手掌心烙印的银色符文,与雷焕臂膀上沾染的、一丝极淡极淡、几乎微不可察的幽蓝磷光(源自巷中更夫尸体周围的雨水)接触的刹那,竟爆发出细微却刺耳的尖鸣。
就像冷水滴入滚油。
那丝幽蓝的磷光仿佛遇到了天敌,瞬间剧烈扭曲、挣扎,发出无声的怨毒尖啸,试图钻入雷焕的皮肉。
而陆琰掌心的银色符文则光芒一盛,一股冰冷、威严、带着净化气息的力量瞬间涌出,如无形的烙铁,狠狠印在那丝挣扎的幽蓝磷光之上。
“滋啦。”一声轻响,
那丝鬼语留下的恶毒气息,似被阳光曝晒的露珠,瞬间蒸发殆尽,只留下一缕极其微弱、令人作呕的腐败甜腥气飘散。
雷焕身体猛地一震,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他伤口处原本被噬灵火气息隐隐侵蚀、泛着灰败的边缘,似乎因那银色力量的短暂压制而恢复了一丝微弱的血色。
但这只是杯水车薪,他依旧濒临死亡。
“噬灵火…有…毒…”雷焕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浓重的血沫,“沾上…难除…鬼语…在…播毒…”
陆琰眼神一凝。
这印证了他的感知,鬼语的力量不仅在于直接攻击,更在于污染和侵蚀,就是瘟疫之源。
“撑住。”陆琰不再犹豫,将雷焕沉重的身体强行架起,同时夹紧白芷,如同背负着两座沉重的大山,一步一步,无比艰难却又无比坚定地向着庙宇那塌陷的门口挪去。
每一步,都踏在自身力量冲突的痛苦深渊边缘,踏在城西无数生命正在被吞噬的哀嚎之上。
当他终于踉跄着踏出破庙残破的门槛,重新投入冰冷狂暴的雨幕时,眼前的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冷气。
整片西城区的天空,已被那妖异的幽蓝火柱彻底映亮。浓烟滚滚,混合着被烧灼成灰白色的尘埃,巨大的、污秽的蘑菇云,在暴雨中翻腾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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