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梆子声，如同投入死寂潭水的石子，在秦京寂静的夜空下回荡。
蓝景行再次踏入了醉仙楼。与上次不同，这一次，他是应约而来，心怀明确的目的，步履沉稳，眼神沉静如水。楼内依旧灯火通明，却少了几分喧嚣，多了几分深夜特有的静谧与神秘。侍女引着他，无声地踏上通往三楼的阶梯。
“听雨轩”的门虚掩着。
蓝景行推门而入。杨先生依旧坐在主位，月白长衫纤尘不染，正悠闲地烹着一壶新茶。茶香袅袅，与室内的檀香交融，沁人心脾。他抬头，看到蓝景行，脸上露出那惯有的、温和却难以捉摸的笑容。
“林公子，哦不，或许该称呼你……蓝牢头？”杨先生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却瞬间点破了蓝景行的伪装。
蓝景行心中微凛，但面上并未显露分毫惊惶。他走到上次的位置坐下，坦然迎上杨先生的目光：“名字不过是个代号。杨先生既然知晓，倒也省去了在下诸多解释。”
杨先生眼中闪过一丝欣赏，为他斟了一杯刚沏好的茶：“蓝牢头深夜赴约，勇气可嘉。却不知，你托金不换传来的话，所指为何？‘赤阳果’、‘凝魂草’……还有那本‘册子’？”他轻轻放下茶壶，目光变得锐利起来，“要知道，有些东西，知道得太多，未必是好事。有些药，也不是什么人都能用的。”
这是警告，也是试探。
蓝景行端起茶杯，指尖感受着温热的瓷壁，缓缓道：“杨先生快人快语。那在下也直言不讳。药材，是为救治一位对在下有再造之恩的长辈，其伤势特殊，非此二物不可。至于那本册子……”
他顿了顿，目光毫不避让地看向杨先生：“或许对先生而言，是麻烦，也是契机。在下无意探究册子背后牵扯多广，只想用它，换一个交易的可能。”
“交易？”杨先生挑眉，“你用一本不知真伪的册子，就想换走世间难寻的宝药？蓝牢头，你的胃口，未免太大了些。”他语气依旧平和，但无形的压力已然弥漫开来。
蓝景行感受到那股压力，却如磐石般稳固。五星境界悄然运转，星辉能量在体内流转，将外界的精神压迫悄然化解。他平静道：“册子的真伪，先生自有手段验证。其价值，先生也比在下更清楚。它记录的那些名字和数字，足以在秦京城掀起不小的风浪。在下所求，并非无偿索取，只是一个公平交易的机会。若先生能提供药材，或提供确切的线索，册子真本，双手奉上。此外，在下亦可承诺，此事过后，与醉仙楼、与先生，井水不犯河水。”
他这番话，既点明了筹码的价值，也摆出了自己的底线和诚意，不卑不亢。
杨先生凝视着蓝景行，似乎想从他眼中看出更多东西。他确实能感觉到，眼前这个年轻人与上次相见时又有了不同，气息更加内敛深沉，隐隐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与周天星辰共鸣的奇特韵律。尤其是他竟能如此轻松地化解自己的精神压迫，这绝非普通低阶武者能做到。
“看来蓝牢头近来，机缘不小。”杨先生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随即话锋一转，“‘凝魂草’，我手中确有一株。但‘赤阳果’……此物至阳至刚，罕见异常，我也仅有线索，能否到手，尚是未知之数。”
蓝景行心中一动！有线索就好！他立刻道：“愿闻其详。只要线索确切，在下自行设法，不敢再劳烦先生。一株‘凝魂草’，加上‘赤阳果’的线索，换取册子真本，先生以为如何？”
杨先生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沉吟片刻，道：“‘赤阳果’的线索，与皇室内库有关。据我所知，三年前南疆进贡过一批奇珍，其中或许就有一枚‘赤阳果’，被收录于内库甲字珍品阁。但内库守卫森严，更有高手坐镇，想从里面拿东西，难如登天。”
皇室内库！蓝景行心头一沉，这确实是个极其棘手的地方。
“至于交易……”杨先生看着蓝景行，“我可以先给你‘凝魂草’。但册子，我需要先验看真伪。而‘赤阳果’的线索，就算是我附赠的。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先生请讲。”
“他日若有所成，需为我做一件事。”杨先生目光深邃，“当然，不会让你做超出能力范围，或违背你原则之事。具体何事，届时再议。你可愿意？”
这是一个未来的承诺，一个绑定的因果。风险未知。
蓝景行沉默片刻。救治师父刻不容缓，而皇室内库的线索虽然艰难，但总算有了方向。杨先生的条件虽然模糊，但眼下他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
“可以。”蓝景行沉声道，“但在下也有言在先，若先生所托之事，危及在下性命或至亲，亦或违背在下本心，此约定便作废。”
“合理。”杨先生微微一笑，似乎对蓝景行的回答并不意外。他拍了拍手。
一名侍女无声无息地端着一个玉盒走了进来，放在蓝景行面前。
杨先生示意他打开。
玉盒开启的瞬间，一股清凉之意弥漫开来，只见一株通体晶莹、叶片如同凝聚着月华露珠的小草静静躺在柔软的丝绸上，散发着滋养神魂的奇异波动。
正是凝魂草！
蓝景行强压下心中的激动，合上玉盒，小心收好。然后，他从怀中取出那本记录着醉仙楼与官员非法往来的真本账册，放在了桌上。
杨先生拿起账册，快速翻阅了几页，眼中精光一闪而逝，随即恢复平静。他将账册收起，淡淡道：“交易达成。蓝牢头，好自为之。”
“多谢先生。”蓝景行起身，拱手行礼，“在下告辞。”
他转身离开听雨轩，步伐稳健。直到走出醉仙楼，重新沐浴在清冷的月光下，他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今夜之行，虽然与虎谋皮，但总算拿到了救治师父的关键药材之一，以及另一味主药的线索。与杨先生的因果已然结下，未来是福是祸，犹未可知。
他抬头望向皇宫的方向，那里是皇室内库所在。
赤阳果……看来，未来的路，注定要更加波澜壮阔了。
他没有直接回天牢，而是绕了几条街，确认无人跟踪后，才悄然返回。今夜收获巨大，但天牢内，还有“影蛇”需要解决。
月已西斜，距离月圆之夜，又近了一天。
蓝景行回到值房，将凝魂草妥善藏好，眼神重新变得冰冷锐利。
接下来，该处理家里的“老鼠”了。他盘膝坐下，意识沉入星图，开始恢复今夜消耗的精神与真气，同时，一个针对“影蛇”的清除计划，在他脑海中逐渐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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