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聊企捏着钢笔的指节微微泛白,笔尖悬在笔记本上方几毫米处,墨点在纸面迟迟未落。他语气里带着学者般的审慎探究,像在解剖一个精密的外星标本:“你们的社会结构、生产力和军事实力都怎么样?”
电话听筒里传来细微的电流杂音,宋越楚的声音透过这层“屏障”,带着一种对故土的陌生感,缓缓流淌出来,仿佛在描述一个与己无关的遥远部落:“社会结构主要由‘微薄层人’、‘升柱层人’和‘顶梁层人’三部分组成……我们这些远征的探测员,属于‘升柱层人’,是社会的中等群体;像‘窄狭人’这类蜷缩在中心城偏远褶皱里的少数种族,属于‘微薄层人’,是社会最底层,刚够咽下几口合成糊状物维持生命,一生被钉在生产线上直到意识消散,没多余的情绪波动,更没有所谓‘生活’的概念……”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里透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却依旧像在背诵某种既定程序般条理清晰:“‘顶梁层人’是被主星来的‘大先生’用光柱征召走的群体,只有在漫长的‘轮休期’才能回博崇星的‘顶梁层区’——那片悬浮在云层上的金属城邦,所以我们叫他们‘顶梁人’。没有他们,我们这些‘升柱层’连落脚的合金地面都没有,他们是博崇星的统治阶层,靠贤者推荐制度,每隔20万‘博崇钟’就会在悬浮议会厅选出下一任统治者……他们的基因里被刻入了长寿编码。”
“‘微薄层人’平均寿命5万‘博崇钟’,换算成地球时间不过125年;‘升柱层人’100万‘博崇钟’,也就是2500年;‘顶梁层人’200万‘博崇钟’,整整5000年……”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像在念一段沉重的墓志铭,“生产力主要由‘微薄层人’和‘顶梁层人’构成……‘微薄层人’从事‘养育者’(培育克隆体)、‘采晶者’(挖掘能量矿石)、‘植种者’(培育三种专供不同阶层的合成食物)、‘服务者’(机械般的后勤)、‘建基者’(搭建金属建筑)等低层生产……我们的食物分三种:‘微薄层人’的‘微食’是灰绿色的膏状物,‘升柱层人’的‘柱食’是带点荧光的凝胶块,‘顶梁层人’的‘梁食’则是水晶般的能量结晶,和你们地球的谷蔬粮食完全是两个维度……”
当“军事实力”四个字从宋越楚口中滚出时,他的声带像是被粗粝的砂纸狠狠磨过,突然变得沙哑晦涩,每个音节都裹着难言的沉重。
李聊企却在这时猛地抬手,握着的钢笔“啪”地一声重重拍在桌面上,墨水瓶都被震得晃了晃,深色的墨水在瓶底泛起涟漪。他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急切,每个字都像敲在铁板上,掷地有声:“你确定要继续说下去吗?你这种行为,已经把博崇星的命脉赤裸裸地暴露在刀刃上了!你确定要把母星的核心机密,双手捧给我们这些‘敌人’吗?你!要!继!续!吗?”最后几个字被他一字一顿地砸出来,带着不容错辨的警示。
电话那头瞬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仿佛连电流都凝固了。只有宋越楚粗重的呼吸声透过听筒传来,像老旧的风箱在艰难地拉动,每一次起伏都带着挣扎的意味,在空旷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
片刻后,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像一柄被骤然拔出鞘的利剑,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字字泣血,仿佛在宣读一份用生命写就的血色誓言:“我确定!就算要背上博崇星万古罪人的称号,被钉在种族的耻辱柱上!在江丹彰的血面前,再精密的理性计算,也得给滚烫的良知让路!”
李聊企握着听筒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声音瞬间变得滚烫,像点燃了一枚蓄势待发的火种,带着灼热的力量:“很好!人类战士宋越楚同志!你不是什么博崇星的‘咕端沙塔瓦’,你是流着地球热血的一员!我可以批评你的计划太过鲁莽,但你确定要担任‘登陆外星飞船第一人’吗?其实这趟征途,本质上是一个认祖归宗的游子,回自己真正的家门。”
“我确认担此身份,求你成全我!不过在这之前……”宋越楚的声音突然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破碎感,像被风吹裂的薄冰,却依旧透着钢铁般的坚定,“我要把所有知道的博崇星机密,一点不剩地倒出来。别等我走了再怀念——因为这一去,我可能,再也回不来了!”他的话语像一颗被用力投入深潭的石子,在电波中激起层层叠叠的涟漪,久久不散,在寂静的夜色里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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