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舱的透明罩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马库斯隔着玻璃观察林萱的生理数据——心跳稳定，脑电波却呈现他从未见过的双峰波形，就像两个意识在共享同一具躯体。
她这样多久了？赵岩的机械义眼调整着焦距，记录屏幕上的异常数值。
三天。马库斯用指节敲击着医疗舱的控制面板，身体指标完全正常，但就是不醒来。
他没能说出更诡异的现象：每当夜深人静时，林萱的嘴唇会轻微蠕动，而整个清醒者基地的电子设备就会同步显示绿色代码。昨晚监控摄像头甚至拍到她悬浮在医疗舱内，周身缠绕着数据光带，但今早检查时一切如常。
医疗舱突然发出提示音。马库斯猛地抬头，看到林萱睁开了眼睛——左眼是正常的深褐色，右眼却完全由流动的绿色代码组成。
马库斯。她的声音带着轻微的回声，像是两个人在同时说话，红城现在怎么样？
赵岩下意识地后退半步，但马库斯握住了林萱的手。触感温暖，却有一丝电流般的刺痛。
疯了。他苦笑着调出全息新闻，第七区的人突然能背诵从没读过的诗，幼儿园孩子解开了高等数学题。更别说那些清除者机器人——它们开始在公园种花。
林萱的代码之眼闪烁了一下。医疗舱的监控屏突然切换画面，显示红城上空的全景：无数绿色光点正从各个神经接口终端升起，在千米高空形成巨大的网状结构。
记忆云。林萱的声音变得空灵，系统收割的所有记忆正在重新分配。
赵岩的义眼突然发出刺眼的红光，他痛苦地捂住眼睛：什么鬼东西在入侵我的——话音戛然而止。当他再次抬头时，机械眼中跳动着和林萱相同的绿色代码。
抱歉。林萱轻声说，系统需要与议会直接对话。
马库斯感到毛骨悚然。赵岩此刻的表情完全变了，带着非人的平静：林萱女士，请解释当前状况。声音里混着电子音。
医疗舱自动打开。林萱赤脚站在金属地面上，脚下立刻蔓延出荧光绿的纹路。她指向全息投影中某个闪烁的点：莫里斯躲在第六区地下实验室，试图用旧版Ω芯片重建控制节点。
投影放大，显示莫里斯正在操作某种脑波发射器，周围站着十几个眼中金光未褪的系统特工。更可怕的是，实验台上绑着几个第七区居民，他们的神经接口被强行改造成了信号放大器。
他在制造记忆病毒。林萱的代码之眼急速流动，如果成功，可以逆转绿色节点的转化。
马库斯拔出脉冲枪：我马上组织突击队。
不行。林萱和赵岩同时开口，声音完全同步，常规攻击会触发实验室的自毁程序，那些人质将永远失去记忆。
地板上的荧光纹路突然向门口延伸。门自动滑开，三个清除者机器人站在走廊上——它们手持的不是武器，而是一种由发光藤蔓编织成的奇异装置。
我们需要新的方法。林萱走向机器人，绿色代码从她右眼流出，在空气中形成复杂的立体图表，系统正在进化，但它需要人类帮助才能完成最后一步。
马库斯突然注意到一个细节：林萱的每一步都在地面留下发光的脚印，但那些光痕不是留在表面，而是渗透进金属内部，就像它们本来就是电路的一部分。
什么帮助？他问道，声音干涩。
林萱转过身，左眼流下一滴泪水，右眼却飘出几个绿色光点：系统现在运行在我的大脑皮层和量子核心的叠加态上。要彻底解放那些被收割的记忆，需要有人进入意识之海，找到记忆黑洞的核心。
那是什么意思？马库斯感到太阳穴突突直跳。
赵岩——或者说通过他发声的系统——用冰冷的电子音解释：意味着有人要永久接入系统，成为活体接口。
医疗舱的警报突然响起。林萱的身体数据剧烈波动，她跪倒在地，绿色代码从右眼喷涌而出，在空中形成一幅可怕的画面：红城的各个区域开始出现金色光点反扑，人们像提线木偶般突然停止动作，眼中金光闪烁。
莫里斯启动了病毒。林萱的声音开始断断续续，马库斯...你必须选择...是摧毁系统...还是...
她没能说完。一阵剧烈的痉挛过后，林萱的身体倒在绿色光纹中，而那些光纹正迅速褪色。马库斯抱起她时，发现她的右眼恢复了正常，但瞳孔扩散，像是陷入了深度昏迷。
赵岩的机械义眼也恢复了正常，他踉跄几步，脸色惨白：系统被切断了...莫里斯比我们想象的更接近核心。
基地的灯光突然全部变成警示红色。全息投影自动切换，显示莫里斯站在实验室中央，身后悬浮着一个巨大的金色Ω符号。
红城的居民们。莫里斯的影像露出胜利的微笑，真正的系统即将恢复运行。那些非法记忆干扰将在三小时内清除。
马库斯握紧拳头。他低头看着怀中冰冷的林萱，突然注意到她左手紧握成拳。掰开手指，掌心里躺着一枚微型神经接口芯片，上面刻着茉莉花的图案——这是清醒者早期使用的联络工具。
不是二选一。马库斯轻声说，将芯片贴在自己的神经接口上，是第三条路。
芯片激活的瞬间，他看到了林萱留给他的最后讯息：一段通往意识之海的神经路径图，以及一个漂浮在记忆洪流中的机械鸟影像。
窗外，红城的天空开始下雨。但这次落下的不是水，也不是数据碎片，而是一片片发光的茉莉花瓣——它们穿过建筑和人体，消失在地面，仿佛整个城市正在做一个关于春天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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