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突如其来的秋雨,带着深寒,席卷了紫禁城。富察容音本就体质偏弱,加上前段时日心力交瘁,不慎感染了风寒,竟发起高热来。
长春宫顿时气氛紧张。太医诊脉开方,明玉和尔晴忙前忙后,煎药喂水,不敢有丝毫懈怠。魏璎珞被安排在外间听候吩咐,做些传递物件的杂事。
容音病中昏沉,时睡时醒,额上滚烫,口中偶尔会溢出模糊的呓语,有时是“永琮”,有时是“额娘”,听得人心酸。明玉急得直掉眼泪,尔晴虽也面露忧色,但行事依旧井井有条,只是眼神深处,偶尔会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算计。
魏璎珞站在珠帘外,听着内室传来的压抑咳嗽声,心如同被放在火上炙烤。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容音的心病重于身病,这场风寒若是调理不当,极可能落下病根,甚至动摇根本。
她不能进去近身伺候,这是规矩,也是尔晴刻意安排的——将魏璎珞排除在核心照顾圈之外。但魏璎珞有她的办法。
她注意到太医开的药方中有一味黄连,清热燥湿效果虽好,却极苦,容音本就食欲不振,喝了这药更是难以下咽,几次都险些呕出来。尔晴只是按规矩劝慰:“娘娘,良药苦口。”
魏璎珞默不作声地退到小厨房,寻来一些上等的冰糖和梨子,用小火慢慢熬制成清澈粘稠的梨膏。她将梨膏交给负责喂药的小宫女,低声嘱咐:“娘娘喝完药后,立刻用温水化一小勺这梨膏给娘娘漱口,能压住苦味。”
小宫女依言而行,容音果然觉得喉间舒爽了许多,紧蹙的眉头也稍稍舒展。
夜里,容音的高热反复,浑身冷汗淋漓,衣衫尽湿。更换干爽中衣时,明玉和尔晴都累得气喘吁吁。魏璎珞隔着帘子,听到容音因移动而发出的痛苦呻吟,再也忍不住,端着一盆热水和柔软的布巾走了进去。
“明玉姐姐,尔晴姐姐,让奴婢来吧。奴婢力气大些,动作也快,能少让娘娘受些罪。”她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明玉正累得手软,见是她,下意识地让开了位置。尔晴想说什么,但看到魏璎珞已经利落地拧干热毛巾,动作轻柔却高效地开始为皇后擦拭身体,话又咽了回去。这种时候,确实需要个力气大且细心的人。
魏璎珞的手指触碰到容音滚烫而脆弱的肌肤,心中巨震,心疼又愧疚。
“容音,是我没有照顾好你…都怪我,都怪我…”
她极力控制着颤抖,用最快的速度、最轻的力道,帮容音擦干身体,换上干爽的衣物,又仔细地将被汗湿的头发擦干。整个过程,她一言不发,全神贯注,仿佛在进行一项极其神圣的仪式。
容音在昏沉中,感觉到一双稳定而温柔的手在自己身上忙碌,那动作带着一种奇异的熟悉感和令人安心的力量,驱散了病中的不安和寒冷。她微微睁开眼,模糊的视线里,是魏璎珞近在咫尺的、写满担忧和专注的脸庞。
“璎珞……”她无意识地喃喃出声,声音沙哑微弱。
“奴婢在。”魏璎珞立刻回应,声音轻柔得像羽毛,“娘娘,很快就好了,您再忍一忍。”她用手背轻轻试了试容音额头的温度,那冰凉的触感让容音舒适地叹了口气。
这一幕,落在了尔晴眼里。她看着魏璎珞那毫不掩饰的心疼和自然流露的亲昵,心中的警铃大作。这绝不是一个普通宫女该有的眼神和举动!
接下来的两天,魏璎珞虽不总是在内室,却总能恰到好处地提供帮助。她会在容音稍微清醒时,送上用鸡汤细细熬煮的、极易入口的米粥;她会点燃自己特制的、味道更清淡的安神香,帮助容音入睡;她甚至记得容音病中畏光,细心地将窗纱调整到最舒适的角度。
她的照顾,无微不至,却又低调不张扬,仿佛一切都是巧合,都是她“顺手”而为。
容音的病,在太医的诊治和众人(尤其是魏璎珞)的精心照料下,渐渐好转。当她能够坐起来,清醒地喝下一碗药时,她看着眼前恭敬垂首的魏璎珞,心中百感交集。
这场病,像一场疾风,考验着身边的每一个人。明玉的忠心毋庸置疑,但急躁毛糙;尔晴周全得体,却总隔着一层规矩,少了些温度。唯有魏璎珞,在关键时刻展现出的那种超越身份的沉稳、细心和那种发自内心的关切,让她无法不动容。
那些曾经的怀疑,在病弱的脆弱和这切实的温暖面前,显得苍白无力。也许,这个女孩身上确实有秘密,但至少此刻,她感受到的善意是真实的。
“这次,辛苦你们了。”容音的声音依旧虚弱,但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在魏璎珞身上停留了片刻,“特别是璎珞,本宫都记在心里。”
魏璎珞心中激荡,却只是深深低下头:“奴婢分内之事,不敢当娘娘记挂。”
尔晴站在一旁,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指甲却几乎掐进了掌心。 她清楚地感觉到,经过这次事件,皇后对魏璎珞的信任和依赖,已经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她必须采取更有效的行动了。
尔晴不能忍受自己的位置,自己的重要性被替代。
“魏璎珞,她凭什么轻而易举得到皇后的信任!我才是皇后的大宫女!”
病去如抽丝,容音的身体需要慢慢调养。魏璎珞更加悉心地陪伴在侧,读书、说话、做些简单的针线,日子仿佛又恢复了平静。但魏璎珞知道,这平静之下,尔晴的反扑即将到来。
而她,也已做好了接招的准备。她手中,关于尔晴与宫外(特别是高家)一些不清不楚的往来,已经隐隐有了一些线索。只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将其呈于容音面前。
刀已磨利,只待出鞘之日。
“容音,利用我吧。”
“你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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