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要吃大白兔的，还想去环翠楼公园。”
“好，都依你。咱们先吃饭，吃完饭爸爸陪你出去买东西。”
这顿午饭简单而清淡。
凉拌萝卜丝，香椿炒鸡蛋，炒菠菜，还有一份鱼汤。
“来，文玉，尝尝王叔的手艺。”王贵递给她一个白面馒头。
“对，文玉，多吃点，你王叔手艺是真不错。”
“好，爸，王叔，你们也快吃。”
胡永成用公筷给自己面前的小盘子夹菜，“我咳嗽还没好，不能传染给你们。”
听到这话的两人都沉默下来，胡文玉用力咬了一口馒头，才把眼中的泪意憋回去。
吃完饭，骑自行车去百货大楼，她给父亲买了一件新的列宁装，买了双鞋，她掏钱，胡用成没拦着，一直笑呵呵。
胡永成在胡文玉的坚持下，直接穿上新衣服新鞋，换下来那件洗的发白的旧外套跟布鞋被胡文玉找售货员要了油纸绳子捆了起来。
胡永成则是带着女儿到了副食品柜台，掏出钱票，先称了两斤大白兔，柜台上的饼干、鸡蛋糕、江米条、黄桃罐头……都给女儿买上一份。
像是要把这些年缺失的父爱都补上。
没想到两人的采购却引起了旁人的不满。
身后不知那个人低声说了句：“勤俭是个传家宝，四化建设不可少。这么大少大脚，孩子都那么大了，还这么娇惯.....”
文玉听见这些引论只是皱了皱眉，“爸，不买了，这些够了。再买我提不下了。”
售货员也在旁边搭腔，“同志，咱们国家正在建设，提倡增产节约。这些够吃一阵子了，吃完再来买。下次来，新货又上架了。”
售货员的话引来其他顾客的侧目，又有人在人堆里小声说着，
“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两张嘴能吃多少......买个东西还显摆”
胡永成变了脸色，他刚从农场回来没多久，最怕这些言论。
他只是想弥补女儿，要是因为这些给女儿带来影响，甚至女儿影响前途，那就得不偿失了。
他不由讪讪道，“那就先这买这些吧”他心里很是遗憾。
他付过钱，提着油纸包出了副食品柜台，身后还穿来一句“咱们在村里的娃娃还在啃窝头，逢年过节有块糖吃就满足了，城里的娃娃真是会享受啊”
胡文玉扶着父亲离开这片区域，用她不高的臂膀挡住酸言酸语。
胡永成好像没听见那些，拉着女儿到了文具柜台，给女儿买了一支英雄牌钢笔，又要给文玉再买一块表。
“爸，我有手表，你瞧”胡文玉亮出手腕上的梅花手表。
胡永成有点遗憾，“那爸爸给你买身衣服，就那身吧。”
胡文玉顺着父亲手指的方向看去，他指的是那身军绿色的工装。
“爸，我不缺衣服穿。”胡文玉拒绝，看到父亲失落的眼神，她也不知道如何安慰。
看着柜台上售货员新摆出来的小皮鞋，“爸，我还没有皮鞋，要不你给我买双。”
“好，爸爸给你买。”
胡文玉选了一双带点小跟的皮鞋，胡永成才算满意，他想把所有的好东西都捧到面前，可惜他的时间不多了。
两人带着买的大包小包先回院子房子，胡永成向王贵炫耀女儿给自己买的新衣服新鞋，王贵也很捧场。
胡文玉给王叔说了一声，他们要去公园。让王叔一个多小时之后在公园门口等着他，估计爸爸的身体扛不住那么久的走动。
王贵痛快答应。
胡文玉与父亲在公园里走着，她给父亲讲述自己在学校里的趣事。
胡永成一直乐呵呵听着，不时插两句嘴问问。
有一会实在忍不住咳嗽，用手帕捂住嘴，胡文玉瞄到手帕上有血，心立马沉了下来。
赶紧扶他到旁边的座位上坐着歇会，胡永成缓了一会，两人慢慢往回走。
王叔已经在公园大门处等着了，看见两人，将胡永成扶上了自行车后座驮回去，
路过一家照相馆，胡永成提出拍张合照，他先与王贵拍了一张，父女俩又拍了一张。
胡文玉趁着胡永成没注意，给钱时给老板说加急，老板心领神会，让她明天下午来取。
回到家，胡永成说他累了，下午饭也没吃，早早睡下。
引得胡文玉担忧不已。
胡文玉给父亲洗了换下的衣服鞋子，回到屋子将银锁和一部分东西悄悄转移到空间。
她总感觉不好的预感，握着脖子间挂着的幸运锦鲤，祈求一切安好。
可有些注定的东西，锦鲤那渺小的幸运值也无法改变。
第二天，胡永成感觉今天身上轻松了些，也知道可能自己大限将至。他把自己的存折，和身上零散的钱票全都交代给胡文玉。
“文玉，爸爸回到收到了补偿的工资跟票，用了一部分，存折上还有两千块。你拿着，想买什么自己买，爸爸老了。”
胡文玉想劝他再去医院看看，他摆摆手，笑着说，“我中午想吃炒虾米。”
王贵出门买菜，胡永成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文玉，你刚生下来就那么小一团，我都不敢抱你。还是你奶奶抱着你，给你冲了碗糖水。你这孩子呀，吃到的第一口不是奶，是糖。
那会家里就你一个女孩，都催着我跟你妈再生一个，你一个人不至于那么孤单。可惜爸爸不争气。
你奶奶走的时候还在叮嘱我给你添个弟弟妹妹。后来......也还好再没有，不然你多难。”
“文玉，看到你如今的样子，爸爸就放心了。我的女儿，把自己照顾的很好。”
“爸，”胡文玉拉着父亲粗糙的大手，“日子都会越来越好。”
“好，我听玉儿的。我的女儿真优秀，不知道以后会便宜谁家的臭小子。”
“你说什么呢爸”
“哈哈，我不说了。”
胡永成今天精神特别好，他还主动把自己的屋子打扫了一遍。
到了午饭时间，他津津有味的吃着自己点的炒海米，吃完了一个大馒头，胡文玉心情好了很多。
王贵的目光却越来越沉重。
吃完饭，胡永成站起身，拿起自己的搪瓷杯喝了口热水，刚张口想要说什么，却从口中呕出一大口鲜血，鲜血混合着食物残渣喷在地面上，胡文玉呆住了。
“爸！”
胡永成还想安慰女儿自己没事，张张口，眼前一黑，整个人朝下栽倒。
王贵反应快，冲上去扶住老胡，差点没栽到地上。
胡文玉反应过来上前扶住父亲，王贵焦急的喊，
“扶好你爸，我去推车。”
胡永成的重量全部压在胡文玉身上，瘦的像一身骨头，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骨骼隔人的坚硬。
胡文玉干脆背起父亲，原来，他这么轻。
背出屋子，王贵已经拿着绳子要过来，看着胡文玉背着老胡，还愣了一下。
胡文玉背着父亲坐上后座，王贵拼命蹬，一进医院院子，就冲进楼里喊医生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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