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心苑的竹影随风轻摇，筛下细碎的光斑，落在院中央那抹鹅黄色的小小身影上。
李念掌心的白色灵气光点虽微弱，却纯净得不含一丝杂质，如同最剔透的冰晶，在阳光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泽。
洛凡凝神望去，神识悄然探出，触及那缕灵气背后的元胎本源，不由得暗暗心惊。
那是一颗约莫拇指大小的元胎，通体莹白，宛若凝脂，没有半分驳杂之气，边缘流转着淡淡的灵光，如同初生的明月，纯净无垢。
洛凡见过不少修士的元胎，或带着五行灵气的驳杂，或因急于求成而略显虚浮，像李念这般精纯到极致的元胎，即便是在大宗门的天才弟子中也极为罕见。
元胎乃是修士根基所在，越精纯便意味着天赋越高，修炼速度越快，日后冲击更高境界时也更少心魔阻碍。
洛凡当初救下李念时，只当她是个天真烂漫的小丫头，虽看出她心性坚韧，却未料到她竟有如此逆天的天赋。
这般根骨，假以时日，必然能成长为一方巨擘，成就不可限量。
他心中啧啧称奇，脸上却未显露过多惊艳。
目光掠过一旁垂首而立的李玥，见她眼底虽有欣慰，却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洛凡便知晓分寸。
李玥性子内敛，向来要强，妹妹天赋卓绝，她心中定然也憋着一股劲，若是自己过分夸赞李念，难免会让她心生失衡。
“小念儿的元胎精纯无垢，确实难得。” 洛凡适时收住感叹，语气温和却不失分寸，
“但修炼之道，天赋只是根基，勤勉与心性才是长远之道。
你如今刚入道途，切不可因这点成绩便骄傲自满，日后更要潜心修炼，打磨心性，方能更进一步，不辜负这份天赋。”
虽是勉励之语，却也带着实打实的肯定。
李念本就被洛凡的关注弄得心花怒放，此刻听到他的认可，更是兴奋得眼睛发亮，小脸上满是雀跃。
她用力点了点头，将洛凡的话牢牢记在心里，然后蹦蹦跳跳地跑到李玥身边，拉住她的衣袖，使劲摇晃着：“姐姐，姐姐，你也给洛凡哥哥展示一下你的修为好不好？你最近修炼进步可大了，师父都夸奖你了！”
李念一心想让姐姐也得到洛凡的青睐，却没注意到李玥脸上的羞赧早已变成了窘迫。
她本就因妹妹的天赋而暗自加压，此刻被妹妹当众拉出来，还要在洛凡面前展示，只觉得脸颊发烫，心头又羞又急，嗔怪地瞪了李念一眼：“你这丫头，休得胡来！”
“我没有胡来嘛！” 李念撅着小嘴，拉着她的衣袖不肯松手，“姐姐最厉害了，让洛凡哥哥看看嘛！”
李玥被她缠得没办法，又羞又愤，再也按捺不住，伸手便要去拧李念的脸颊，想好好教训她一顿，让她别再胡闹。
“你再胡说，看我不打你！”
就在这时，一只温热的大手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腕，力道轻柔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阻止了她的动作。
李玥浑身一僵，猛地抬头，对上洛凡清澈温和的眼眸，瞬间忘记了反应，连抽回手臂的动作都停在了半空。
她的衣袖在拉扯间滑落了些许，露出了一截白皙纤细的藕臂。
洛凡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瞳孔骤然收缩，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那截原本该是莹白如玉的手臂上，竟布满了深浅不一的伤痕。
旧伤早已结痂，留下了淡淡的粉色印记，新伤还未愈合，有些地方甚至还在渗着细密的血珠，新旧交错，触目惊心。
最长的一道伤痕从手肘延伸到手腕，约莫三寸有余，伤口边缘微微泛红，显然是刚裂开不久。
这般狰狞的伤痕，出现在一个正值豆蔻年华的少女手臂上，实在让人心疼。
李念趁机挣脱了李玥的束缚，跑到院子角落，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却也不敢再胡闹了。
直到这时，李玥才反应过来，脸颊瞬间变得惨白，猛地抽回手臂，慌乱地将衣袖拉好，遮住那些伤痕，眼神躲闪，不敢再看洛凡，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洛师、师兄……”
“玥妹妹，” 洛凡的语气变得凝重起来，眼中满是关切与怒意，“这清风门内，是不是有人欺负你？还是说，有人虐待你？你告诉我，不管是谁，我定然为你讨回公道！”
他心中怒火中烧，清风门乃是青霄洲有名的大宗门，清瑶仙子更是性情温和，他本以为姐妹俩在这里会被悉心照料，却没想到李玥竟受了这般苦楚。
那些伤痕绝非意外，更像是长期修炼不当或是被人欺凌所致，一想到这里，洛凡便觉得心头火起。
“没有！师兄你误会了！” 李玥连忙摇头，急切地解释道，“清风门上下都待我极好，师父更是悉心教导，掌门和各位长老也对我关照有加，没有人欺负我，更没有人虐待我！”
“那这些伤是怎么回事？” 洛凡追问，目光紧紧锁住她，不肯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神色。
李玥咬着唇，眼神闪烁，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她不想让洛凡知道自己因为天赋不及妹妹而拼命修炼，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这般狼狈的模样。
“是姐姐自己练功太刻苦啦！” 一旁的李念见姐姐为难，终于忍不住跑了回来，脆生生地说道，
“姐姐总说自己天赋不如我，怕辜负了洛凡哥哥和师父的期望，所以每天都修炼到很晚，不管是剑法还是心法，都要反复练习上百遍。
有时候练剑太投入，不小心就会伤到自己，伤口还没好，又接着练，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李念的话语直白而天真，却道出了真相。
她仰着小脸，看着洛凡，补充道：“师父和掌门都说，姐姐是她们见过最勤勉的弟子，还让我多向姐姐学习呢！只是姐姐总不让我说，怕别人笑话她笨。”
洛凡闻言，心中的怒火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难以言喻的心疼。
他终于明白了，这些伤痕，并非来自他人的欺凌，而是李玥自己日复一日的刻苦与坚持换来的。
他看着眼前的少女，她低着头，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情绪，肩膀微微颤抖，显然是不想让人看到自己的脆弱。
洛凡心中五味杂陈，隐隐觉得，这一切或许有自己的一份责任。
若不是自己当年建议她们姐妹俩加入清风门，若不是自己让她们看到了强者的世界，或许李玥也不会给自己如此大的压力，不会这般拼命地修炼。
这个年纪的女子，本该是爱美的时候，这般纤细的手臂上，却布满了狰狞的伤痕，而且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显然是伤口反复裂开所致。
洛凡可以想象到，她在修炼场上，一遍遍挥舞着长剑，哪怕手臂酸痛难忍，哪怕伤口流血，也依旧不肯停下的模样。
他沉默了片刻，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玉瓶。
玉瓶通体莹白，上面雕刻着精致的莲花纹路，瓶口密封着，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这是他当年离开丹宗时沈墨师兄的研究之一无痕灵膏，此膏不仅能快速愈合伤口，还能彻底祛除疤痕，药效奇佳，即便是多年的旧疤也能淡化无痕，在青霄洲算得上是极为珍贵的疗伤圣品。
“这是无痕灵膏，” 洛凡将玉瓶递到李玥面前，语气温和，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坚持，“你拿去用，每日涂抹一次，新旧伤痕都能愈合，不出一个月，便能恢复如初，这一瓶足够你用上几十载，日后万不可再这般拼命了。”
他顿了顿，看着李玥抬起的、带着惊讶与感激的眼眸，继续说道：“修炼之道，贵在循序渐进，劳逸结合。
你这般急于求成，反而会损伤根基，得不偿失。
你的勤勉与坚韧，师兄都看在眼里，也深感敬佩，但身体是修炼的本钱，若是根基毁了，日后再想进步，便难如登天了。”
李玥怔怔地看着洛凡手中的玉瓶，又抬头看向他眼中真切的关切，眼眶瞬间湿润了。
她轻轻接过玉瓶，指尖触及冰凉的玉质，心中却涌起一股暖流。
这无痕灵膏的名声，她也曾听闻，知道其珍贵程度，洛凡竟肯将如此至宝赠予自己，这份情谊，让她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表达。
“谢、谢谢师兄……” 她低下头，声音带着一丝哽咽，紧紧攥着玉瓶，仿佛握住了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洛凡看着她泛红的眼眶，轻轻叹了口气，不再多言。
有些话点到为止即可，李玥性子坚韧，想必会明白自己的苦心。
气氛一时有些沉寂，洛凡便转移话题，问道：“对了，你们的父亲李武前辈，如今过得如何？当年分别之后，我一直颇为挂念。”
提到父亲，李玥和李念脸上的情绪都缓和了许多，眼中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父亲他很好！” 李念抢先说道，“师父允许父亲在清风门山下的清风镇开设了一家武馆，现在武馆的生意可好了，父亲还收了好多弟子呢！”
李玥点了点头，补充道：“父亲时常念叨师兄，说若不是师兄当年出手相救，我们父女三人早已性命不保，他现在生活安稳，每日教导弟子习武，倒也自在。”
“那就好。” 洛凡心中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笑容，“既然如此，不如带我去见见李武前辈，也好当面问候一番。”
“好呀好呀！” 李念立刻欢呼起来，拉着洛凡的手便往外走，“我们现在就去！父亲见到洛凡哥哥，一定会很高兴的！”
李玥也点了点头，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跟在两人身后，一同走出了静心苑。
清风门到清风镇约莫有三十里路程，李念性子活泼，一路蹦蹦跳跳，时不时给洛凡讲一些清风门的趣事，还有父亲武馆里的新鲜事。
李玥则走在洛凡身侧，偶尔插上一两句话，语气温柔，脸上的羞涩渐渐褪去，多了几分自然。
洛凡一边听着姐妹俩的话语，一边欣赏着沿途的风景。
清风山脉灵气浓郁，沿途草木葱茏，奇花异草随处可见，偶尔还能看到几只灵鹿、野兔等小动物在林间穿梭，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不到一个时辰，三人便抵达了清风镇。
清风镇因靠近清风门而得名，镇上十分繁华，街道两旁店铺林立，行人络绎不绝，其中不乏身着各色宗门服饰的修士，显然是冲着清风门而来。
刚一进城，一块巨大的木质牌匾便映入眼帘。
牌匾高约两丈，宽约一丈，上书李氏武馆四个大字，字体苍劲有力，笔锋凌厉，透着一股武将的豪迈之气。
牌匾下方，是两扇朱红色的大门，门上镶嵌着铜制的兽首门环，门庭若市，不时有身着劲装的少年弟子进进出出，显得十分热闹。
“洛凡哥哥，你看！那就是父亲的武馆！” 李念兴奋地指着牌匾，拉着洛凡的手快步跑了过去。
李玥也加快了脚步，脸上带着期待的笑容。
两人一溜烟地跑进了武馆，洛凡紧随其后。武馆内部极为宽敞，中间是一片巨大的演武场，铺着平整的石板，数十名少年弟子正在场中练习拳脚，一招一式有板有眼，虎虎生风。
演武场周围，摆放着一些石锁、木桩等练功器具，墙角处还种着几株迎客松，显得古朴而大气。
此时，一名身材高大魁梧的中年男子正站在演武场中央，他身着灰色布衫，腰间系着一根黑色腰带，脸上布满了风霜，却依旧精神矍铄。
他正是李武，此刻刚结束对弟子的授课，正擦着额头的汗水，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
看到突然跑进来的李玥和李念，李武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按照惯例，姐妹俩每隔半年才会下山来看他一次，前几日刚见过面，怎么这才没过多久，就又跑来了？
他心中第一个念头便是：两个女儿莫不是在清风门闯祸了？否则怎会如此急匆匆地跑下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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