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冽的酒香弥漫开来。
“今天在采石场，有个扶风马氏的读书人，大概是家中遭了难，被抓去当了劳役。”林渊端起酒杯，平静地叙述着，“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咒骂太师是夏桀商纣，说天道昭昭，必降雷霆。”
貂蝉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紧张地看着林渊，嘴唇微微颤抖：“那他……”
“我打断了他的腿。”林渊说得云淡风轻，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小事。
“……”貂蝉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下意识地抽回了自己的手，身体向后缩了缩，难以置信地看着林渊。她眼中的光，在那一刻，黯淡了下去。
她认识的林渊，是那个在王允府邸，为了救义父而殚精竭虑的智者；是那个在迁都路上，会温柔地为她披上披风的体贴之人。她无法将眼前这个用平淡语气说出残酷话语的男人，与记忆中的形象重合起来。
林渊将她所有的反应都看在眼里。
他没有急着解释，只是自顾自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那叹息里，带着一种精心调配过的，恰到好处的疲惫与无奈。
他转过头，迎上貂蝉惊惧的目光，眼底深处，流露出一抹深沉的痛楚。
“貂蝉，你以为我愿意做这些吗？”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当时，监工的军侯已经举起了铁鞭，那一鞭下去，那个书生就算不死，也只剩半条命。我若不出手，他必死无疑。我若只是呵斥军侯，过后他会遭到更残忍的报复。”
“我打断他的腿，他便成了废人，会被工地丢弃。或许会死在某个角落，但至少，也多了一线活下去的可能。”林渊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一条腿，换一条命。在这吃人的世道里，已经算是最仁慈的交换了。”
貂蝉怔住了。
她呆呆地看着林渊，看着他眼中那份不似作伪的痛苦，她那颗因恐惧而冰封的心，开始慢慢融化。原来……是这样吗？
“可是……可是这太残忍了。”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那些人，他们做错了什么？为何要遭受这等无妄之灾？我们住在这锦衣玉食的府邸里，听着外面的哭喊声，我……我感觉自己像个罪人。”
“你不是罪人。”林渊伸出手，重新握住她的手，这次握得很紧，“有罪的，是这个世道。”
他将她拉入怀中，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轻抚着她的后背。
“貂蝉，你看到的，只是长安的苦。你没看到，在洛阳的大火烧起来之前，那些公卿贵族，是如何鱼肉百姓的。你没看到，黄巾之乱时，千里无鸡鸣，白骨露于野的惨状。大汉这棵参天大树，根已经烂透了，里面生满了蛀虫。”
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像带着某种奇异的魔力，安抚着怀中人儿颤抖的灵魂。
“董太师，他是一剂虎狼之药。他用最粗暴、最直接的方式，将这棵大树里所有的烂肉、所有的蛀虫，都给挖了出来，摆在光天化日之下。过程很痛苦，很血腥，会让很多人跟着流血牺牲，但若不如此，这棵树，迟早会自己烂死，倒塌下来，砸死更多的人。”
林渊一边说着，一边悄然催动天书。他看到，貂蝉头顶那些灰黑色的负面情绪线，在他这番话语的“安抚”下，正在缓缓消散。而那根代表着“爱慕”与“信任”的红线，则开始重新散发出璀璨的光芒。
他的表演，再一次取得了成功。
“你的善良，是这乱世里最珍贵的东西。”林渊低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轻轻一吻，“所以，不要用别人的罪孽来惩罚自己。你只需要相信我，把这些污秽的事情，都交给我来处理。”
“渊郎……”貂蝉在他怀里，终于彻底放松下来，她将脸深深地埋进他的胸膛，仿佛那里是她唯一的避风港。她心中的恐惧和迷茫，被林渊描绘的宏大叙事所取代。她开始相信，林渊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某个更崇高、更遥远的目标。他是不同的，他不是那些只知杀戮的西凉莽夫。
“那……我们以后会怎么样？”她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问道，带着对未来的憧憬与不安。
“以后？”林渊笑了，他扶着她的肩膀，让她坐直，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
“以后，我会亲手结束这个乱世。我会让天下再也没有流离失所的百姓，再也没有人会因为一句话而被随意打断手脚。我会建一座真正的城，城里的人，无论贵贱，都能安居乐业，都能有尊严地活着。到那时，你可以在城里开一间最大的舞坊，教孩子们跳舞，也可以什么都不做，我陪你看尽这天下的山川河流。”
他为她描绘了一个美好到不切实际的蓝图，但他的眼神是那么真诚，他的语气是那么坚定，让貂蝉不由自主地沉溺其中。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眼中闪烁着憧憬的光芒，所有的担忧都化作了更深层次的信赖与爱慕。她用力地点了点头，泪水再次滑落，这一次，却是喜悦的泪。
林渊看到，两人之间的那条红色姻缘线，在这一刻，光芒大盛，几乎凝如实质。他甚至能感觉到，一股精纯的暖流，正顺着这条线，从貂蝉身上缓缓流入自己体内，滋养着他消耗的精神力。
安抚好了貂蝉，林渊陪着她用了些夜宵。他没有留宿，借口说还有军务要处理，便离开了静思苑。
走在返回自己院落的路上，夜风吹在脸上，带着一丝凉意，将他脸上那份刻意营造的温情吹得一干二净。
他回头，看了一眼静思苑的方向，那里的灯火依旧温暖。
“你的善良，是我最好的武器。”
“董卓的暴虐，是我最好的阶梯。”
他低声自语，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貂蝉的同情心，可以让他更好地稳定住这个重要的“气运源头”，而董卓的暴行，则在为他积蓄着颠覆一切的“民怨”。
一切，都在按照他的剧本，完美地进行着。
就在这时，他的精神力忽然微微一动。姻缘天书的界面，在他眼前自动展开，一行金色的文字，缓缓浮现。
【检测到宿主精神力与气运交互达到新的阈值……】
林渊的脚步，猛地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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