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一盘一盘的上，程智海吃着一块蟹肉，非常满意：“很新鲜，很甜美。我倒是极少吃这么大的帝王蟹。而且这做法很不错啊，陈总，家里藏着好厨师啊。”
陈多多妖娆的笑着：“就是一普通保姆。不过，她在北京做了二十多年了，做海鲜是一绝。”
接着，陈多多对厨房喊道：“敏姨，出来见见客人，夸你做菜好吃呢。”
厨房里，何秋安抚着紧张的敏姨：“放轻松，别紧张。”
周太太把一碗全家福的汤递给敏姨：“去吧，总是要面对的。”
敏姨深吸一口气，端着汤，迈出了厨房。
餐桌上，几人举杯交盏，敏姨大方的端着合家福，放在餐桌中间，微笑着说：“今天贵客登门，不知道是否合口味。”
程智海大声夸赞：“非常不错，特别是椒盐蟹肉，大酒店也不过如此。”
敏姨看着程智海，微微弯腰，用家乡话说：“谢谢你的夸赞。”
四目相对，程智海愣住了，敏姨依然微笑着，只是眼中含泪。
程夫人拉拉程智海：“老程，失态了。”
上官义拿着蟹腿大口吃着，好像眼前的事与他无关。
陈多多则偷瞄着他们。
程智海放下筷子，轻声问道：“你是小敏？”
敏姨竭力忍住情绪，点点头：“哥，我是小敏，你居然一眼就认出了我。哥，我找了你三十七年。”
程夫人感觉到了事情的不正常，起身问：“这是怎么回事？”
程智海看着敏姨，又看看陈多多：“你们特意安排好的？”
陈多多温柔一笑：“程老师，敏姨在我家做了一年多保姆了，她也喜欢看书。你的那本书，我家里也有，刚好敏姨看到了。
“她说，你就是她找了三十七年的哥哥。你说世上的事巧不巧？兄妹团聚，这是大好事啊。”
程智海冷着脸，看着敏姨：“找我干什么？我没有死，活得好好的呢。”
敏姨哽咽着：“哥，爸爸走了十几年了，娘身体也不行了，你回去看看吧。”
颤抖的声音中，有哀求，有小心翼翼，有自责。
程智海站起来，说：“回去？当年我孤身离家的时候，我的家人在哪里？我睡在桥洞下的时候，我的家人在哪里？被同学们欺负看笑话的时候，我的家人在哪里？”
敏姨急了：“哥哥，当时爸爸摔断了腰，疼得太狠了，娘也是没有办法啊。他们不是不爱你，是穷，只能选一样。而且爸爸病好以后，也来北京找过你，没有找到你啊。
“哥，别再恨他们了，爸爸已经不在了，娘也老了，她天天盼着你回家啊。”
程智海一拳打在餐桌上：“爱我？我吃了多少苦，才考上大学？他们一句没有钱，就要断送我的一切。如果我不出来，我还在那个山里面做农民，我的孩子孙子，也是被人看不起的农民。
“今天的一切，都是我靠自己挣来的。现在他们又说爱我，爱我教授的身份吗？我不欠任何的，只当自己是孤儿。”
敏姨缓缓跪下：“哥，我们对不起你，那种情况下，实在难以选择啊。你回去看娘一眼吧？我们不会给你增添任何麻烦。只让娘见一面，你不认我这个妹妹，也毫无怨言。哥，我们不会打扰你的生活的。”
程夫人一见，去拉敏姨：“你怎么能这样，不是道德绑架吗？”
敏姨嚎啕大哭起来：“哥，娘时间不多了，我求陈总让我见你一面的。娘她太可怜了啊。你回去见见她吧。”
程夫人生气极了：“你是干什么？这么多外人在，不是逼着你哥哥做选择吗？不去，外人说他不孝，去，你哥哥自己不愿意。哪有这么为人处世的？老程，我们回去吧。”
程智海冷漠的看看敏姨，抬脚想走。陈多多站起来，温和的说：
“程老师，既然见面了，不如好好说说。我们是外人，但是外人看得更清，是不是你与父母确实有些误会？老太太没有几天活了，错过这次，也许就错过了一辈子。”
程智海有些愤怒的看着陈多多：“如果我知道你们算计我，这顿饭，我是不会来吃的。十八岁离家，我没有花过父母一分钱，是他们无视我的前途，如今年纪大了，又来道德绑架我，这是什么道理？
“世上的父母，就一定会爱儿女吗？我看未必吧？自私的父母很多，他们不愿意我离家，想要把我留在农村为他们养老送终，思想愚昧，耽误子女。”
敏姨流泪摇头：“哥，不是这样的，爸爸为你准备了学费的，只是事发突然。你考上大学，最高兴的就是爸爸啊。”
程智海厉声道：“既然他高兴，为什么要去逞能？他不逞能，就不会摔伤，他不摔伤，我也不会受那么多苦。你们只想着自己的委屈，想过我的委屈吗？
“你们问过我身无分文是怎么过来的吗？饿得没有办法了，去偷一个馒头，被人追着打的感受，你体会过吗？小敏，我永远不会原谅他们的。”
厨房里，何秋和周太太大眼看着小眼，看来程智海是不会化解心中怨恨的。
陈多多冷静的说：“程老师，你受过苦，可你父母受的苦也不比你少啊。”
程智海眼神倔强：“我被人打得遍体鳞伤的时候，我就告诉自己，只当是个孤儿，只当没有父母。慢慢的，我不恨他们了，因为在我心里，父母早就死了。”
上官义实在听不下去了，放下手里的奥龙虾，一拍桌子，站起来，对程智海说：
“你考上大学前，是吃屎长大的吗？你怎么考上大学的？那是你全家人省吃俭用供出来的，你妹妹，小学就没有读书了，把机会让给你。
“你上学期间，你们全家人没有吃过荤菜，把肉鸡蛋留给你吃，没有想到，他们就喂了你这只白眼狼啊。
“你不顾父母难处，只想着自己的前途，还是人吗？羊有跪乳之恩，鸦有反哺之义，你他妈连畜生都不如。得了好处还在这里哭喊着父母的不对，你是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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