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林正色道：“你应该清楚政委的职责。我能直接向总部汇报，一场仗打得怎么样，总结得由我写；缴获的东西归公，我在，你就没法私自截留；你要搞什么秘密行动，只要我递一份报告上去，那就是违令。”
王风点点头：“听明白了，你是能打小报告的那个。”
“话糙理不糙。但我不会乱来，前提是——你得让我参与军事指挥。实话讲，我虽然是做政治工作的，可我对政委这位置没多大兴趣。要是可以，我宁愿当个团长，带着队伍上战场。”
“打仗不是闹着玩的，你差得还远。”
王风语气平静。
徐子林眉头一皱：“你都没让我试过，怎么知道我不行？给我一个营，再配上情报，我也能带人打鬼子！”
王风沉吟片刻，眼神认真起来：“老徐，想拿军事权，可以。但你得先办成一件事。”
“你说。”
……
屋里的烟气慢慢淡了，墙皮斑驳的土屋中，两人的脸重新清晰可见。
王风看着他：“这事不难。除了政委本职，你还得参加团里的军事训练。你想带兵？嘴上说得再好也没用。不动真格，和空谈没两样。只要你能在我安排的训练里坚持满一个月，我就给你相应的指挥权。”
“放心，我不整人。训练项目都是普通战士都能完成的，合情合理。”
你当然有权利不答应，那样的话，我们依旧各司其职——军事归我管，生活由你负责。
至于你想向上级反映情况，那是你的自由。
但只要我还在这新三团一天，没有我的命令，哪怕是一个班，你也别想调动，大可以试试看。
徐子林弹了弹快要烫到手指的烟灰，心里琢磨着王风这份底气从何而来。
可这几天在新三团的经历确实与以往不同，他惯用的那一套耍赖手段，在王风面前竟一点也使不出来。
沉默片刻后，他开口：“不就是一个月的训练吗？难道王团长觉得我徐子林连枪都拿不动，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行，我接下这个挑战，就一个月。”
“明天一早来报到。”
王风语气平静，“从那时起，你不许再以政委自居，你只是一个兵，是我的兵。如果这点你做不到，那这事不必再谈。”
“放心，当一个月普通士兵，我还扛得住。”
徐子林回应道。
“去吧，好好准备。建议你先在团里走一圈，看看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
“不用。”
说完，徐子林转身离开团部。
望着那道远去的身影，王风嘴角微扬，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他心中暗笑：一样的傲气，一样的不服输，挺好。
越是这样的人，一旦低头，才越真心实意。
第二天清晨，阳光洒满大地，微风轻拂。
自从部队进驻河源县城以来，王风便下令将营地设在城墙边上，数百顶打着补丁的帐篷沿墙铺开。
而城内原本被日伪军占据的营房和宪兵住所，经调查发现皆是强占民宅所得，王风随即下令归还百姓。
随着新三团的到来，这座饱经战火的小城逐渐恢复生机。
顽强的百姓重新点燃生活的希望，不少人从乡下迁回城里，街头巷尾人声渐起，炊烟袅袅，处处透着重建家园的决心。
照此势头，不出半年，河源必将焕然一新。
徐子林准时前来报到。
他性格执拗，却也怀揣热血。
他脱下崭新的军装，换上一位老兵穿过的旧制服，上面满是缝补痕迹。
王风见状，笑着问：“老徐，怎么把衣服换了？”
“接下来要训练，新衣服容易坏，不如留给更需要的人。”
“想法不错。”
王风看着他，“但你觉得，一件旧军装真的比不上那身新的荣耀？”
“这话我不太明白。”
徐子林皱眉。
王风看着徐子林身上的军装，缓缓开口：“你这件衣服，补丁层层叠叠，少说也有十几块。我能看出来，至少有三处是子弹打穿后缝上的，还有几处是刺刀划破的痕迹。它确实破旧不堪，可正是这种破旧，才说明它经历过战火，见证过生死。”
“一个士兵能在枪林弹雨中活下来，身上穿的每一块布都带着血与火的记忆。这不是普通的衣服，是用命换来的勋章。你现在穿着它，就得对得起它背后的牺牲。”
徐子林低着头，没有说话，良久才轻轻点头。
两人一同朝训练场走去。
途中，徐子林终于忍不住问：“团长，咱们为啥把营地安在城墙边上？城里那么多空房子，不比这儿强？”
王风笑了笑：“我们是来保护百姓的，不是来占人家地盘的。小鬼子和汉奸进县城时，见屋就占，见房就抢，搞得民不聊生。现在河源是我们打下来的，如果我们也住进老百姓家里，那和那些人有什么两样？”
“再说了，这年头人心浮动，家家户户都提心吊胆。军队一旦扎进城里，哪怕纪律再严，百姓看见扛枪的队伍，心里也会发慌。可我们守在城门口，守在城墙边，他们每天进出都能看到——这支队伍没进他们的家门，却替他们守住大门。”
“这样一来，他们在心里自然会把咱们当成靠山。只要我们在一天，他们就能睡个安稳觉。”
“而且，这里训练方便，视野开阔，既能随时应对突发情况，又能掌控全城动向。驻扎在这儿，既利民，也利于战备。”
徐子林侧头看了王风一眼，眼神里多了几分异样。
他原以为这位团长不过是寻常人物，如今却发现，对方的想法远比他想象中深得多。
他曾辗转多个基层部队，见过不少指挥员，大多是政委压着团长走，或是团长独断专行。
像新三团这样风气正、有担当的队伍，像王风这样心中装着百姓的指挥员，他还真没见过。
他一直相信一句话：“金子只有放在合适的位置，才能亮出光来。”
而眼下这个团队，让他感觉，自己或许真的找对了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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