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具膨胀狰狞的躯干也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般。
迅速干瘪下去，恢复成原本枯瘦的模样。
只是皮肤上布满了被净化后留下的焦痕，再无一丝魔气存在。
扑通！
寒泉长老，或者说寒泉长老的躯壳。
直挺挺地向后倒去，砸在冰冷的潭边。
生机彻底断绝。
那颗布满裂缝的魔元丹也“啪”的一声轻响。
碎裂成几块黯淡的顽石，滚落在地。
洞窟内翻涌的魔气失去了源头，开始缓缓消散。
只剩下寒潭本身散发的阴冷气息，以及大战过后的一片狼藉。
白靖松了口气，散去空间符文，脸色有些苍白。
显然消耗极大。
他看向东方煜尘，眼中带着惊叹与一丝欣慰。
东方煜尘亦是微微喘息，持剑而立。
剑上的清辉缓缓内敛。
璎珞的虚影对他甜甜一笑，融入剑身消失不见。
然而，这时！
那苍老沙哑、蕴含着无尽不甘的声音在洞窟中回荡。
仿佛来自幽冥的叹息。
白靖和东方煜尘瞬间凛然，刚刚放松的神经再度紧绷。
目光如电，猛地射向声音来源——寒潭上空那片扭曲的虚空。
只见那里，一道模糊的、近乎透明的老者虚影缓缓凝聚。
他并未看向如临大敌的白靖和东方煜尘。
而是低头凝视着下方寒泉长老那具焦黑的尸身。
浑浊的眼中情绪复杂难明，有痛惜。
有愤怒，但更多的是一种“果然如此”的颓然与宿命感。
“这一天……还是到来了吗……”
他喃喃自语，声音里透着一股跨越了漫长岁月的疲惫。
他的思绪，不受控制地被拉回到了三千年前那个阳光明媚、充满希望的清晨……
……
三千年前。
“哈哈哈，哥！快看！那好高好大的山峰，就是传说中的玄剑宗山门吗？”
一个穿着粗布麻衣，却难掩眼中灵动与兴奋的少年。
指着远处云雾缭绕、剑气冲霄的连绵山峦。
激动地又蹦又跳。
他面容稚嫩，眼神清澈，正是年少时的寒泉。
身后，一个年纪稍长，面容与他有六七分相似。
但气质更为沉稳的少年快步跟上。
脸上带着无奈又宠溺的笑容：“寒泉，慢点跑！山路崎岖，小心摔着。”
“唉，知道了哥！”
寒泉嘴上应着，脚步却丝毫未慢，回过头。
脸上洋溢着灿烂无比、充满朝气的笑容。
“这次咱俩一起去玄剑宗招生大会，我们肯定都能选上的！”
“到时候，我们一起修炼，一起成为绝世强者，光耀门楣！”
他的声音清脆，充满了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寒溪看着弟弟兴奋的背影，也忍不住被他的情绪感染。
重重点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嗯！那必须的！我们兄弟齐心，其利断金！一定能入选！”
兄弟俩的身影，沿着蜿蜒的山路，奋力向上攀登。
阳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充满了青春的活力与蓬勃的朝气。
那时的他们，心中唯有对仙道的向往和兄弟相依的温暖。
……
虚幻老者的虚影微微颤抖了一下。
从那段遥远而温暖的回忆中挣脱出来。
眼前，是弟弟冰冷僵硬的尸体。
是被魔气侵蚀后留下的焦痕。
是兄弟反目、生死相争的三年漫长而痛苦的岁月。
那一声清脆的“哥”，仿佛还在耳边回荡。
与眼前这死寂的景象形成了残酷的对比。
他眼中的恍惚与追忆迅速褪去。
他缓缓抬起头，第一次真正将目光投向了洞窟中的白靖和东方煜尘。
“三年了……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寒溪的虚影声音愈发沙哑，带着刻骨的恨意。
不知是针对命运，还是针对眼前这两人。
亦或是……针对那最终导致他们兄弟殊途的。
“魔”？
他苦笑一声，那笑容里掺杂了太多难以言喻的情绪——有对往昔的追忆。
有对现实的无力，更有一种布局被彻底打乱的阴郁。
虚影如同被无形之手抹去，转眼间便消散在寒潭上空。
再无踪迹，仿佛刚才那充满宿命感的低语只是一场幻觉。
洞窟内重归寂静，只有寒潭水波轻轻荡漾的声音。
以及岩壁上偶尔坠落的冰晶碎响。
下方，东方煜尘和白靖互相对视了一眼。
紧绷的气氛似乎随着那老者的消失而悄然散去少许。
白靖抬手抹去嘴角那丝未干的血迹。
脸上露出一抹带着疲惫。
却又如释重负的轻松笑意：“这人，藏头露尾。”
东方煜尘手中的剑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吟。
彻底归于平静。
他看向白靖，冷峻的眉眼也略微缓和。
唇角微不可察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形成一个极淡却真实的弧度。
那笑容很轻，很快便敛去。
但其中蕴含的意味却十分清晰——是历经苦战后的默契。
是对同伴的认可，也是一种“任他魑魅魍魉，我自一剑破之”的坚定。
“跳梁小丑罢了。”
东方煜尘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毋庸置疑的力量。
他目光扫过寒泉长老的尸体和那颗碎裂的魔元丹，“此地不宜久留，魔气已散。”
白靖点了点头，收敛了笑容。
两人不再多言，身形一动，化为两道流光。
迅速离开了这片弥漫着阴冷与诡异气息的寒潭洞窟。
片刻后，数里外的一座孤峰之巅。
夜色尚未完全褪去，天边已泛起鱼肚白。
几缕晨曦穿透云层，洒落在并肩而立的两人身上。
驱散了从寒潭带来的些许阴寒。
激战后的余波渐渐平息，体内翻涌的气血也趋于平稳。
白靖整理了一下略微凌乱的衣袍，转头看向身旁静立如松的东方煜尘。
目光最终落在他手中那柄已然归鞘、古朴无华的长剑上。
方才洞窟中，此剑展现出的净化之力与灵性，给他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他沉吟片刻，带着些许好奇与探究。
开口问道：“韵晨兄，你这剑……我观之甚是不凡，灵性盎然，光华内蕴，不知此剑何名？”
东方煜尘闻言，微微侧首。
晨光在他冷峻的侧脸镀上一层淡金，他垂眸看了一眼手中的剑鞘。
指尖无意识地在剑格上轻轻摩挲了一下。
似乎能感受到璎珞在其中安稳沉睡的气息。
他略作沉吟，并非隐瞒，而是仿佛在确认某个久远的约定。
随即抬眼，清晰而平稳地吐出两个字：
“尘隐。”
他的声音不高，却在这清晨的山风中显得格外清晰。
带着一种珍视与笃定。
“尘隐……”
白靖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尘世隐踪，光华内敛，却蕴含着斩破虚妄、涤荡邪魔的惊世之力。
名如其剑，亦如其人。
他点了点头，赞道：“好名字，贴切得很。”
“剑如其名，人亦如此。”
东方煜尘没有接话，只是将目光重新投向远方那逐渐亮起的天际线。
那里，云海翻腾，预示着新的一天已然来临。
也预示着前路或许还有更多的风雨与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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