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大娘用粗糙的袖子抹了抹眼角，“不瞒你们说，一年前我儿子阿勇进城拉货，回家的路上遇到了泥石流，连人带车都翻下去，被砸在了大石头底下，车都烂了……
自打那之后，我这儿媳妇精神就一直不太好，整天说胡话，非说我儿子没有死，她亲眼看见了。
后来越来越严重，谁说我儿死了她就上手打谁，拿着剪刀乱戳，还几次三番地往外跑，说要去找她男人。”
村长叹了口气，“我们也是没办法，才把她关在屋里，不敢让她出来，就怕她伤着自己，更怕她吓着别人。”
我皱眉，“那你们确认过儿子的尸体吗？”
村长摇头，“没有，那山崖下属于哀牢山的深谷，车是开不进去的，人一进去就迷路，连我们村岁数大的猎户都不敢进。而且……那场面你们看过就知道了，车都被埋在里面，人根本不可能活！”
大娘也哽咽道，“如果真像她说的，我儿子还活着，那他为何不回来见我们呢？”
我和容祈听到这里对视了一眼，事发已经一年了，就算人当时没死，那地方毒虫遍地，野兽又多，存活下去的概率的确太少了。
容祈温声道，“大伯，不管怎么说，您儿媳妇既然有精神疾病那就应该接受治疗，而不是用绳索这样捆着她。”
村长布满沟壑的脸上露出深深地无力，“唉，不是没领她去看过，这附近几个市的医院我们都跑遍了，没用。
医生说她就是受了刺激才会胡言乱语，给开了些安神醒脑的药就把我们打发回来了。
为了给她治病，我们老两口的积蓄花得一干二净，实在是治不起了。”
我一想也是，精神类的疾病住院治疗费用是很高的，村长的儿子一死，整个家的顶梁柱就塌了。
村长自己在这种偏远地区当个小村官，一个月的薪水也没多少。
一家三口人，光是吃饭生存就已经不剩下什么了。
之前我老家也有精神病人，村里人对这种病都避而远之，没有医保，送不起医院的，就只能大门紧闭，把人关在家里。
不过既然他那儿媳妇不是被拐来的，我也松了口气。
容祈毕竟当了这么多年的领导，在这种时候还是很会安抚人心的，握着村长的手说道。
“大伯，我们这次来就是要去哀牢山深处，如果我们发现了您儿子的尸骨，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把他带回来的。”
村长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一旁的大娘脸色却变了，急急说道，“去不得，那哀牢山去不得啊！”
我不解，“大娘，为什么去不得？”
大娘凑近我们，声音压得极低，怕被什么东西听见似的，“那山里有独脚五郎！”
容祈也露出诧异的神色，“独脚五郎是什么？”
大娘紧张兮兮地吞了口唾沫，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惊恐，“那独脚五郎是只山魈，听说是当年诸葛亮七擒孟获的时候，有个被打断了腿的蛮兵死在了山里，一口怨气散不掉，被山里的瘴气变成了精。”
“那独脚五郎长什么样子？”我问。
大娘夸张的说道，“那玩意儿长得邪性得很！浑身上下都是黑黢黢的毛，一撮一撮的。它只有一条腿能站着，另一条腿又短又小，脚板底子是朝天翻着的，叫倒踩莲花。
这东西看着瘸，可蹦跶起来快得很！
两下子就能从村头窜到那片林子，比你们城里人开的跑车速度都快！”
我听得有些想笑，“那它应该代表咱们华夏去参加奥运会啊，田径项目指定能赢！”
“哎哟我的姑娘，这东西可不是闹着玩的，它会勾魂！”大娘拍着大腿说道，“前年腊月，天冷得邪乎，隔壁青溪沟有几个胆子大的后生，半夜摸黑进山想去套几只野猪，好过年。
几个人打着手电筒走到半山腰，发现那树枝子上挂着个小丫头，是邻村的，才十七岁。
她身上的肉都叫山里的蚂蟥给啃干净了，身上全是密密麻麻的窟窿眼，跟个筛子似的！”
我听得脊背发凉，脑子里已经有画面了，摸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问道，“后来呢？”
大娘继续说，“那几个后生吓得魂都没了，扭头就跑，有个胆大的还想回头开枪，对着远处的黑影就要打，可那枪栓就跟焊死了一样，怎么都拉不开！
第二天全村人都看见了，那几杆枪的枪管上密密麻麻地结满了蛛网，像是放了几十年没动过！”
容祈眉头紧锁，沉声道，“一只山魈能有这么大的本事？”
我小声调侃，“您这个精怪管理部门的主任，居然连自己辖区内的妖怪都不知道，太不称职了吧！”
容祈无奈苦笑，“这世间的精怪形成原因千奇百怪，很多都尚且不明。更何况南干龙这么大，山川湖海不知凡几，我有几个没听说过的，也不奇怪吧？”
我见他当了真，连忙解释，“知道您贵人事多，我随口说说罢了。”
容祈长指按了按额角，“贵人算不上，但我知道自己又来活儿了！”
他专向村长妻子，“大娘，您说的这个独脚五郎，您亲眼见过吗？”
大娘浑身一僵，支支吾吾地说，“没，没见过！都是村里人传出来的！”
可她越是遮掩，态度就越明显。
我和容祈交换了一个眼神，心里都有了数。
容祈抬头看了看天色，屋外不知何时已经阴云密布，天光暗沉，像是要下雨的样子。
“看来今天不适合进山了，这种天气山里雾气重，视野差，迷路的风险太高。只能等这场雨过去再说。”
大娘一听，紧张的对我说道，“小姑娘，你可千万听我一句劝，那地方你们真去不得啊，那东西专抓年轻漂亮的女娃娃，瞧你这细皮嫩肉的，得被它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即便大娘说得再吓人，我也没觉得害怕。
毕竟有容祈在这，真要遇上那个什么独脚五郎，那肯定是它倒霉！
不过眼下是去不成了，我和容祈决定先在村子里转转，看看能不能再打听出些别的什么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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