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们，这支诞生于黄土沟壑、装备简陋的空中力量，即将第一次，将复仇的火焰，直接倾泻到侵略者华北核心统治区的头顶。
“保持编队，按照预定航线，前进！”
江岳通过机内简陋的通讯设备，下达了指令。
庞大的、混杂着粗犷与简陋的机群，发出震天的轰鸣，掠过山西连绵的土黄色山峦，义无反顾地，向着北平，向着南苑机场，向着那场注定载入史册的空中亮剑，疾飞而去。
十二时许。
北平南郊空域。
机舱里颠簸得厉害，简陋的座椅几乎没有减震，每一次气流都让江岳的骨头嘎吱作响。
他紧盯着面前只有他自己能看见的系统地图，那上面，代表南苑机场的区域，此刻正像被捅了的马蜂窝一样，闪烁着大量密集且快速移动的光点。
“果然……”
江岳低声自语，嘴角扯起一丝冷峻的弧度。
地图上的混乱清晰无误地表明，鬼子已经发现了美军主力机群，南苑机场的飞机正在紧急起飞，试图拦截或增援天津方向。
这正是他等待的机会——机场防御相对空虚，注意力被吸引开。
他调整了一下送话器的位置，压下通话按钮。
无线电波的有效距离只有五十公里，此刻他们早已飞出大同或张家口的通讯范围，但机群内部的短距联络还能维持。
“蜻蜓小队，蜻蜓小队。”
江岳的声音透过电流，带着一丝杂音。
听筒里立刻传来孙向阳清晰而沉稳的回应：
“蜻蜓小队收到。”
“你队与编队一同，从北平南部进入。
你部完成后，立即向南脱离。”
江岳重复并强调了计划。
孙向阳的骚扰是刀尖跳舞，必须快打快撤。
“蜻蜓小队明白。”
“三头怪小队及木鹰小队！”
段鹏洪亮的声音和另一个略显尖细的回应立刻传来：“到！”“在！”
江岳目光扫过舷窗外下方绵延的华北平原，远处，北平城巨大而模糊的轮廓已经隐约可见。
“距离目标大约十公里，准备战斗。”
“是！是！”
两声应答短促有力，透着临战前的紧绷。
“第一波次攻击，由三头怪发起，主要目标为机场的油库、弹药库和跑道上的飞机。
第二波次攻击，由木鹰小队高空发起，目标为第一次攻击未能摧毁的目标。”
江岳再次明确攻击序列。
“收到！”
“现在，全体下降高度。”
命令下达，庞大的混合机群如同捕食的鹰群，集体向下俯冲。
引擎的轰鸣声陡然增大，压迫着下方的大地。
高度迅速降低，地面的景物变得清晰起来——纵横的田埂、稀疏的村落、蜿蜒的土路。
这里已是人口稠密区，如此庞大的机群低空掠过，不可能不引起注意。
地面上，田间劳作的农民、路上行走的行人，纷纷抬起头，愕然地看着这支从未见过的机队。
飞机他们见得多了，鬼子的“隼”式，偶尔也有体型更大的运输机，但像今天这样，有体型粗壮的三头怪鸟，有数量众多、看起来简陋的木架子飞机，混在一起，发出震耳欲聋的噪音从头顶压过，还是头一遭。
多数百姓只是好奇和茫然，指指点点。
但其中混杂的伪军、便衣特务和少数驻守外围的鬼子兵，脸色瞬间就变了。
他们或许不认识这些飞机的具体型号，但那迥异于鬼子的膏药涂装，以及这种直奔南苑机场而去的攻击姿态，足以让他们意识到大事不好。
“八……八路的飞机？！”
一个趴在炮楼顶的伪军惊得差点扔掉望远镜。
“快！快打电话报告！
有不明机群，数量很多，朝机场去了！”
一个鬼子军曹声嘶力竭地吼叫着，冲向岗亭里的手摇电话机。
零星的对空射击开始了，几条三八式步枪和歪把子机枪的微弱火线徒劳地射向天空，在机群下方划出转瞬即逝的痕迹，如同试图阻挡洪流的稻草。
江岳对这些骚扰视若无睹。
他的全部精神都集中在系统地图和前方的目标上。
两分钟，只需要两分钟！
一分钟后，机群已逼近北平南郊，南苑机场那宽阔的跑道、排列的机库、高耸的水塔已经肉眼可见。
江岳再次压下通话按钮，声音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木鹰分队，提升高度。蜻蜓分队，脱离编队。”
“明白！”
受话器中传来回应。
只见那三十架“木头鹰”纷纷拉操纵杆，轻巧的木质机身迅速爬升，重新回到较高的空域，如同张开的弓弦，蓄势待发。
与此同时，孙向阳带领的十架“木头鹰”猛然加速，脱离主编队，像一把锋利的匕首，直插北平城的方向，他们的目标是前门车站，是制造混乱！
此刻，主攻编队只剩下七架“三头怪”和江岳所在的“铁飞机”。
高度更低，机场的细节更加清晰。
南苑机场，塔台。
几分钟前的混乱和忙碌，在此刻达到了顶峰。
刺耳的防空警报还在凄厉地嘶鸣，但大部分注意力原本都被吸引到了东面的天津方向。
根据上级通报和无线电监听，美军强大的轰炸机群正扑向港口，所有能起飞的战斗机都被命令紧急升空，前往拦截或保卫港口。
跑道上，两架“隼”式战斗机刚刚滑跑，引擎咆哮着冲向蓝天。
地勤人员忙着为剩下的几架飞机做最后检查，加油车、弹药车在停机坪间穿梭。
指挥官在塔台里对着电话咆哮，要求更多的防空火力支援，询问东面的战况。
没有人想到，威胁会来自西南方向，来自他们视为“土包子”的八路军，而且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猛！
当了望哨兵声嘶力竭地喊出“西南方向！低空！大量敌机！”时，塔台里的声音戛然而止。
指挥官冲到窗边，举起望远镜，只看了一眼，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那不是他们熟悉的b-17或者b-24，也不是p-38或者p-51。
那是一群……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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