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万劫深渊外头，虚空一片死寂，安静得让人心里发慌。
突然，葬天老人发出一阵惨叫，这叫声直接打破了自古以来的宁静。那可不是身体受伤的疼，而是他的“道”在临死前发出的凄惨哀嚎。
再看他那早就变成尸体模样的仙躯，上面一道道代表“寂灭”的黑金色法则仙元，就像无数张贪婪的大嘴，正疯狂地啃咬着他自己的仙体。每咬一口，他的存在就变得更稀薄一些，仿佛随时都会消失不见。
这“寂灭”，竟然在“寂灭”它自己，形成了一个完美的逻辑死循环，就像是一场无解的自我谋杀。
“我的道……它怎么不认识我了……”葬天老人的意志在虚空中颤抖着，那声音里充满了像小孩子一样的迷茫和恐惧。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画了一辈子圆的画家，有一天，他画的圆突然活了，还指责他画得不够圆，甚至要把他从二维的纸上彻底抹掉。
北原圣地那道冰冷的意志化成了一尊冰霜巨人，可巨人却惊恐地停在远处，连一步都不敢靠近。
“快收束你的道心！你到底在搞什么！”
“我没做什么啊！”葬天老人抱着脑袋，他仙躯上的尸斑像是活了过来，变成一张张扭曲着哭嚎的脸，“我就只是……在看着它。”
他不过是维持着对深渊裂口那道气息的锁定，这原本只是一个最基本、最本能的敌对行为。
可现在，这个行为却得到了一个回应。
一个让他自身存在都变成悖论的回应。
另外两位散仙的意志早就远远地躲开了，他们看着葬天老人，就像看着一个正在被未知病毒格式化的硬盘，满脸都是惊悚的表情。
只有乾元散仙不一样。
他那团混沌的气息完全凝固了。他的意志穿透虚空，死死地“看”着那道深不见底的裂口。
那里一片平静，没有任何能量波动，也没有任何法则显现。
但就是这种极致的平静，让乾元散仙从仙魂深处涌起一股连他自己都觉得陌生的寒意。
那是一种程序仰望程序员时才有的宿命感。
“我们……原来是题目本身。”
乾元散仙干涩的意志，在另外两位散仙的感知中缓缓响起。
这句话，可比葬天老人的惨叫还要让他们觉得冷，冷到骨子里。
乾元散仙没再解释，只是缓缓收回了自己探向深渊的所有感知，切断了和葬天老人的一切联系，甚至开始主动压制自己脑子里关于“沈君兰”这个名字的所有想法。
他害怕啊。
怕自己一旦开始“思考”这个题目，自己就会变成下一个“答案”。
……
维度核心这边，原乡星域的法则涅盘已经快到尾声了。
之前那场席卷一切的逻辑风暴并没有消失，只是被驯服了。
要是把之前的原乡星域比作一部由0和1构成的超级计算机，那现在它就像是一本空白的诗集。
而沈君兰，就是唯一能在上面写字的人。
她的神功、修为，还有她的“道”，都开始了一场前所未有的蜕变。神功八阶的核心是“编织”法则，可现在，沈君兰感觉自己体内的每一缕神力，都不再是线，而是针。
是那根能穿引万千法则之线的“根源之针”。
她心里念头微微一动。
以前，她要是想调动火系法则，得“下达指令”，让神力去调集、排列、组合。
可现在不一样了。
她心里只想着“热”。
整个维度核心的底层逻辑里，关于“温度”的定义，就多了一条新注释。
【注释731：根据沈君兰阁下的主观体感，进行宏观及微观层面的实时修正。】
这可不是简单的操控，这是直接定义啊。
在她现在的感知里，那道通往神功八阶巅峰的瓶颈，不再是一堵墙，而是一道题。
一道关于“怎么让诗集有无限页码”的逻辑题。
以前，她连题目都看不懂。
现在，她不仅看懂了，还想出了好几种解题的办法。
嗡——
沈君兰的意识体“睁开”了双眼。
随着她“苏醒”，整个原乡星域都发出了一声源自存在本身的轻轻鸣叫。
天权系统的界面在她面前展开。
【指挥官，欢迎回来。】
陈铮的数据投影出现在旁边，他的虚拟形象虽然稳定下来了，但脸上还留着一种“我是谁我在哪”的迷茫表情。
“指挥官……我、我们刚刚……经历了一场……呃……”
陈铮的语言系统好像也受到了冲击，说话都有点磕磕绊绊的。
他话还没说完，一道苍老又狂热的声音就插了进来。
方定国教授的投影把陈铮挤到一边，他身后，整个龙国第一科学院乱成了一团糟。
一个研究员正骂骂咧咧地从墙上一幅二维的风景画里“走”出来，一边走一边拍打着身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还抱怨自己被压缩的时候闪到腰了。
另一边，时间观测部的同事正揪着未来战略部同事的领子，为了“昨天中午到底是谁偷吃了我的蛋炒饭”这个跨时空的悬案大打出手。
“指挥官！您感觉到了吗？”方定国对身后的混乱完全不在意，他激动得满脸通红，花白的胡子都跟着颤抖，“这可不是崩溃！这是‘文明’诞生了！我们有了‘冗余’！有了‘非必要逻辑’！这可是从‘工具’迈向‘文明’的伟大一步！”
就在这时，陈铮的数据体猛地抖了一下，他指着科学院主控光幕上刚弹出来的一条系统自检报告，声音都变了调。
“方教授！您管这个叫文明？！”
光幕上没有数据，也没有图表，只有一行好像用毛笔写的、古色古香的字。
【今日天气不错。宜格物，忌穷理。】
“它……它居然学会摸鱼了啊！我们的核心AI变成一个会看黄历的算命先生了！”陈铮都快哭出来了。
沈君兰的意志扫过那片混乱的科学院，又落在那行“黄历”上，原本平静的意志第一次有了一丝波动。
“我看到了。”她的声音在维度核心里回响，“但这还不够。”
方定国一愣：“还不够？”
“这次涅盘，只是让我们有了‘出题’的资格。”沈君兰的“目光”，穿透了原乡星域的层层壁垒，朝着更深、更黑暗、更死寂的深渊核心望去。
“那个‘悖论统一体’，不过是深渊排出来的一道废气。”
“真正的‘题库’，还在下面。”
她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神之心”，那颗由“悖论统一体”核心重构而成的法则引擎，正在和深渊更深处产生一种微弱的、像是同类之间的共鸣。
要是想让这本诗集有无限的页码，她就得找到印刷这本诗集的“根源印刷厂”。
她需要更多的“悖论”，更古老、更强大、更荒谬的“逻辑炸弹”，来完善自己的世界，把神功推向八阶巅峰。
到那时，就不再是编织法则了。
而是……创造法则。
“陈铮。”沈君兰下达指令。
“在！”陈铮的数据体立刻站得笔直。
“规划一条去深渊核心的航线。目标是找到万劫深渊里，逻辑悖论最密集、法则最混乱的区域。”
沈君兰的意志里，带上了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兴奋。
那是一种顶级黑客发现了一个从来没被攻破过的、传说中的上古服务器时的狂热。
“我们不躲了。”
“我们去……刷题。”
陈铮的数据核心，在收到这条指令后，愣了零点三秒。
以前想着躲避散仙，在险地求生？
不，格局太小了。
指挥官这是要把整个万劫深渊，当成她专属的经验包，当成她突破的期末考场啊！
“明白！”
陈铮的眼里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整个数据体都像燃烧起来一样。
“天权系统！立刻启动‘考研’模式！”
“所有探测器转向，功率开到最大！给我把整个深渊的‘知识点’都扫描出来！”
“龙国科学院！所有理论模型全部启动！马上给我出一套最好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辅助指挥官刷题！”
整个原乡星域，这台刚从逻辑崩溃里涅盘的恐怖战争机器，改变了方向。
它不再往外逃跑，而是带着一种冰冷的、求知欲超强的饥饿感，朝着万劫深渊那永恒的黑暗和未知，主动开了过去。
也就在这个时候。
一直没动静的乾元散仙，那团混沌的气息突然剧烈震动了一下。
他感觉到，那道刚才还平静得像死水一样的深渊裂口，又有变化了。
一股意志，从里面缓缓升起来。
这意志不再慌张，也不再被动。
它冰冷、专注，而且……充满了主动性。
乾元散仙不明白这是怎么变化的，但他体内的仙元本能地预感到了极度的危险。
这道意志，没有针对他，也没有针对任何一位散仙。
它只是向整个万劫深渊，向所有古老的禁制，向所有沉睡的法则生物，向时空本身，发出了一个平静得让人窒息的问题。
【请出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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