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老爷子活活被气死的消息，就像一阵阴森森的冷风，一晚上的工夫就传遍了整条胡同。
吴家院子里，丧乐有气无力地响着，那一个个调子，都透着一种穷途末路的绝望劲儿。
吴老大穿着一件不合身的孝衣，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神情麻木地坐在那儿，就跟丢了魂儿似的。
办这场丧事的钱，压得他快喘不过气来了。
之前请那个江湖骗子，几乎把家里的积蓄都掏空了。
现在可好，他连一口像样的棺材都买不起。
“卖房！”
终于，吴老大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两个字，每说一个音节，都像是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他媳妇一听这话，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上，开始嚎啕大哭。
“卖了房，我们娘几个住哪儿啊！”
“闭嘴！”
吴老大猛地一脚把旁边的凳子踹翻，整个人就像一头被逼到绝路的野兽，面目狰狞得吓人。
“不卖房，爹就得用草席卷着扔到乱葬岗去！”
随后，一张歪歪扭扭写着“急售此宅”的黄纸，被贴在了吴家那扇破破烂烂的大门上。
这房子的售价，低得让人心里一惊。
这消息是赵丽梅出去买早点的时候听到的，回来就顺口跟沈兴业说了一下。沈兴业一听，眼睛瞬间就亮了，三步并作两步地冲进正房。
“妈！吴家要卖房！价格比市价低了差不多一半呢！”
张博文皱了皱眉头，放下了手里的报纸。
“这是……真过不下去了？”
沈君兰正在给孙子削苹果，听到这话，手上的动作一点没停，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她把一片薄薄的苹果递到孙女嘴边，声音特别平静，听不出一点情绪波动。
“兴业。”
“哎，妈！”
“去告诉吴老大，他那宅子，刚死了人，不吉利，是凶宅。”
“除了咱们沈家，没人敢买。”
沈兴业愣了一下，很快就明白了老妈的意思，脸上露出一个心领神会的坏笑。
“我懂了妈！”
“等等。”
沈君兰叫住他，终于抬起了头。
她那双深邃的眼睛直直地看向沈兴业，把沈兴业看得心里“咯噔”一下。
“告诉他，我亲自去谈。”
这话一出口，沈兴邦和张博文正吃早点的动作都停住了，两人都愣住了。
沈君兰的语气还是那么淡然。
“有些债，就得当面去讨。”
“有些脸，就得亲手去踩。”
半小时后，沈君兰披着一件外衣，慢悠悠地走进了热闹的老宅工地。
她一出现，胡同里那些正小声嘀咕的邻居们，一下子都不说话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落在她身上。
眼神里有敬畏，有恐惧，还有怎么都藏不住的羡慕。
王婶刚探出半个身子，一碰到沈君兰那冷淡的眼神，脖子一缩，“砰”地一下就把门关紧了。
沈君兰看都不看周围，直接朝着吴家门口走去。
吴老大正蹲在门槛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着劣质烟，脸上全是颓败的模样，还透着一股不甘的怨毒。
看到沈君兰，他猛地站了起来，眼神凶狠得像要吃人，恨不得马上扑上去咬断她的喉咙。
“你来干什么？！”他声音嘶哑地低吼道，“来看我们家笑话吗？！”
沈君兰的目光越过他，落在那张特别刺眼的黄纸上。
她没回答吴老大的问题，只是用一种很平淡，就像在陈述事实的语气，缓缓说道。
“你爹想让我全家死光光，结果没成功，把自己给气死了。”
吴老大听了，浑身猛地一颤，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就没了。
“你这宅子，刚死了人，不吉利，是凶宅。”
她每说一个字，吴老大的脸色就更白一分。
“就这价格，也没人会要。”
沈君兰终于把视线落到吴老大脸上，那眼神冷冰冰的，没有一点温度，却透着一股能让人打寒颤的寒意。
“我给你一个机会。”
“我出你标价的七成。”
“现钱交易。”
“现在就去办过户。”
吴老大一听，眼珠子瞬间充血，气得浑身直发抖。
“你……你这是趁火打劫！太欺负人了！”
“是吗？”
沈君兰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很难察觉的弧度，那笑容比冬天的寒风还冷。
“你可以选择不卖。”
“那就让你爹在门板上多躺几天，等尸体发臭了，看看还有没有人敢进你这院子。”
“或者，你也可以去黑市借高利贷，我猜，他们会比我‘狠’多了。”
每一个字，都像一根尖锐的钢针，狠狠地扎进吴老大的心里。
他看着眼前这个女人，明明身材单薄，可在他眼里，却感觉自己像是在仰视一座能投下巨大阴影的高山。
他心里所有的愤怒、不甘和怨恨，在这绝对的实力和残酷的现实面前，被彻底碾碎了。
周围的空气安静得可怕，死一般寂静。
“噗通”一声。
吴老大双腿一软，竟然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他不是给沈君兰下跪。
他是被这无尽的绝望，彻底压垮了最后一丝骨气。
他死死咬着牙，牙龈都渗出血来了，喉咙里发出像困兽一样的嘶吼。
过了好一会儿，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卖。”
街道办里。
王主任看着协议上那个低得离谱的成交价，又看看面如死灰、手抖得连自己名字都快写不出来的吴老大，额头上冒出了一层冷汗。
他双手把盖好章的房契，恭恭敬敬地递给沈君兰。
沈君兰接过房契，看都没看一眼，转手就递给了身后的沈兴业。
她从布包里拿出早就数好的一沓钱，没有用手递，而是直接放在桌上，推到吴老大面前。
这沓钱，就像是对吴家最后的审判。
吴老大看着那比自己预期薄了好多的钞票，终于撑不住了，喉头一甜，一口血雾喷在桌上，人直挺挺地往后倒了下去。
沈君兰转身就走，好像身后发生的这些事，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走出街道办的大门，阳光正好。
沈兴业拿着那份崭新的房契，激动得满脸通红。
“妈！您太厉害了！吴家……这下彻底完了！”
沈君兰脚步不停，眼睛望着远处，声音淡淡地说。
“希望他能识趣点，不然吴家血脉都得断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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