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三，小年这天。
北风呼呼地刮着，还卷着雪沫子，打在人脸上跟刀子割似的，生疼生疼的。
可红星大队部前面那片空地，热闹得就跟烧开了的锅似的，人声嘈杂，热闹翻天。
整个大队的男女老少，差不多都出来了。大家裹着厚厚的棉袄，手揣在袖子里，不停地跺脚。虽说天寒地冻的，可大伙脸上一点寒意都没有，眼睛里那叫一个亮堂，透着兴奋的光。
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盯着临时搭起来的主席台，尤其是台上那张盖着红布的长桌子。
桌子后面，李队长、会计老孙头，还有几个队委，都一本正经地坐着。
为啥这么热闹呢？因为今天是年底分红大会！这可是一年到头大伙盼着的大事，能分多少钱，直接决定了这年过得咋样，也影响着来年大伙的精气神！
会计老孙头戴上老花镜，面前摆着厚厚的账本，还有一把磨得油光锃亮的算盘。他拿起大喇叭，先清了清嗓子。
这时候，原本嘈杂的人群一下子安静下来，安静得雪花落在棉袄上的簌簌声都能听见，就连最调皮的娃娃都不敢大声喘气。
老孙头大声喊：“社员同志们！安静啦！现在，我给大伙公布咱们红星大队 1976 年全年的决算情况！”老孙头的声音止不住地发颤，那是激动的。
“经过核算，全年农林牧副渔的总工分折合现金……”他报出一个数字，比去年高出了好多！
台下立马传来一片惊叹声，大伙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不过这还只是个开头。老孙头顿了顿，胸脯一起一伏的，声音猛地提高，那股子自豪都快从嗓子眼儿冒出来了。
“重点来啦！”
“经过仔细核算，咱大队的药坊、手工艺坊、山货加工厂、养猪场、养鸡场、饲料厂、砖瓦厂这些集体工副业，总的利润——”
他扯着嗓子，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喊：“突—破—一—千—万—元—大—关—啦—！！！”
啥？一……千……万？！
“我的老天爷啊！”
“多少？！”
整个会场一下子安静了三秒。紧接着，人群就像往开水里扔了块大石头，“轰”地炸开了！
惊呼声、倒抽冷气声、不敢相信的尖叫声，响成一片。好多人被这个数字砸得头晕脑胀，掰着手指头都数不清一千万后面到底有几个零。
沈君兰站在人群后面，听到这个数字，嘴角微微上扬，一副早就料到的样子。
这一年，用灵泉优化过的种子种药材，科学养猪养鸡，各个工坊也高效运转，再加上大伙没日没夜地苦干……取得这样的成果，也算是对得起大家的付出了。
这时候，李队长站起来，双手用力往下压，好不容易才让热闹的场面稍微安静点。他满脸通红，眼神扫过全场，那眼神里可认真了，一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
“都静一静！”他的声音通过喇叭传遍全场。
“没错！就是一千万！这可是咱们全体社员起早贪黑，累死累活挣回来的血汗钱，是咱们红星大队的命根子！”
这话一说完，台下立马响起排山倒海般的欢呼声和掌声！
好多人已经在心里盘算开了，这么多钱，自家能分多少呢？几百？还是上千？
“天呐！这是要发大财了！”
就在大伙兴奋得不行的时候，李队长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肃又有力。
“但是！”
“这笔钱，经过队委会反复商量，也问过社员代表的意见，我们决定——”
“今年，这笔利润，不分红！”
“啥？！”
“不分红？！为啥呀？！”
刚才还热热闹闹的场面，就像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一下子安静得可怕。
所有人都愣住了，脸上写满了震惊、疑惑，还有藏不住的失望。
李队长看着大伙的反应，反倒笑了，大声说：“乡亲们！我知道大家都想分钱过个好年，这想法没错！可咱不能光看眼前这点好处！”
他伸手往远处烟囱林立的工坊区一指。
“大伙想想！药坊的设备都老旧了，砖瓦厂还是土窑，费煤不说，次品还多！猪场鸡场想扩大规模，没钱盖新圈！饲料厂想多产粮，没钱买新机器！”
“这一千万，看着挺多，可分到每家每户，一个人也就百十来块。买点吃的穿的，年过完，钱就花光了，明年咱还是老样子！”
“但要是咱们把这笔钱集中起来，投入到生产里，买新设备，改进技术，扩大规模！”
“那明年，咱们说不定就能挣两千万、三千万！”
“到时候，咱们红星大队，不光在全县是第一，在全省都有名，全国都得知道咱们！”
“咱们的子孙后代，都能跟着过上好日子！这才是真正的发展！”
他越说越激动，声音越来越高，手臂在空中用力一挥，那气势可足了。
“咱们要把红星大队发展得越来越好，把名声打出去，让咱们的东西卖到全国各地！让咱们的娃以后都能在现代化的大厂里上班，挣大钱，过好日子！大伙说，好不好？！”
台下一开始没人吭声。
突然，人群里的沈兴业猛地举起胳膊，扯着嗓子喊：“队长说得对！我支持！不分红，搞发展！”
陈文清也跟着喊：“对！买新机器！咱们药坊肯定能更上一层楼！”
周卫国等几个知青眼睛亮闪闪的，一起高呼：“支持队里的决定！眼光就得放长远！”
这几个人一带头，就像星星之火，一下子就燎原了。那些在工坊里尝到技术甜头、拿了高工资的年轻人，纷纷响应。
紧接着，那些稳重的老社员也想明白了。
“队长这话有道理！不能干杀鸡取卵的事！”
“是啊！把根基打牢了，还怕以后没好日子过？”
“支持队里！咱红星大队肯定能一飞冲天！”
支持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一边倒的热潮。
大伙都明白，未来的好日子可比眼前这点分红有吸引力多了。大树长得好，自己才能有更多荫凉，这道理谁都懂。
李队长看着台下一张张重新充满希望的脸，眼眶有点湿润，他用力点点头。
“好！谢谢大家！谢谢乡亲们的信任！”
“我李长海在这儿保证，这笔钱，每一分都会花在刀刃上！明年今天，我肯定给大家一个更大的惊喜！”
“好！！！”
掌声如雷，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响亮、更坚定！
虽说没分到那一大笔钱，可大伙心里都燃起了更旺的火，充满了更大的希望。
当然，年还是要热热闹闹地过。
李队长笑着宣布：“大利润不分，但是基础工分的分红和奖励，照发！再根据技术等级和劳动表现，额外发一笔年终奖！保证每家每户都有肉吃，过个肥年！”
账目公布后，虽说比不上一千万那么震撼，但每家分到的钱，还是让周围其他大队的人羡慕得不行。
领钱的队伍排得老长老长，一路上都是欢声笑语。
傍晚的时候，家家户户的烟囱都冒出浓浓的炊烟，空气里全是炖肉和油炸食物的香味，特别诱人。
孩子们啃着骨头，在雪地里跑来跑去，小脸冻得红扑扑的，笑声清脆响亮。
红星大队又过了一个富得流油的肥年。
邻村有人过来串门，看到这热闹的场景，闻着这馋人的香味，又听他们眉飞色舞地说着“不分一千万，要挣三千万”的宏伟计划，心里那叫一个酸。
“唉，人和人真是没法比……”
“那李长海，是真有魄力啊！”
“明年，说啥也得让咱家娃去他们夜校听课！”
这直接导致红星大队所有适龄小伙家门槛都快被媒婆踏破了。就连几个四十出头的老光棍，都成了抢手货。
这个年，红星大队的每个人心里都装着一件大事。
那笔暂时没到手的一千万，就像一颗饱满的种子，蕴含着无穷的能量，深深地埋在了大伙心里。
只等来年春风一吹，这颗种子就要破土而出，长成一棵参天大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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