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回到普罗米修斯废墟的地表，那污浊的空气和弥漫的疯狂低语竟让人产生一种诡异的“熟悉感”。
与地下那冰冷、有序却更令人不安的“观察者”据点相比，这片死亡的废墟反而显得……真实。
全地形车再次启动，按照李维提供的路线，在错综复杂的废墟间穿行。
这一次，路途出乎意料地平静，没有遭遇畸变体，更没有黑袍收割者的踪影，仿佛那条路线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悄然清理过。
车内气氛沉默。
每个人都还在消化着与“观察者”李维那短暂的、信息量巨大的接触。
“记录‘变量’……维持平衡……”老疤瘌嘟囔着，脸上满是费解，“这帮人把自己当什么了？世界的管理员吗？听着比EVE还玄乎！”
“幽影”专注地驾驶着车辆，声音透过面罩传来，带着一丝冷冽：“他们掌握着我们不理解的技术和情报，并且刻意保持着距离。是敌是友，难以界定，但暂时可以利用他们提供的信息。”
“枢机”的屏幕闪烁着，进行着逻辑分析：“观察者组织的存在，假设其宣称属实，则表明锈带乃至更广阔区域的‘异常’现象，已在一个较高维度上被监测和评估。其对‘主脑’及‘采撷者’的命名和针对性措施，提供了宝贵的情报框架。但其最终目的未知，需保持警惕。”
顾星澜则一直低着头，反复回想着李维的话——“共感能力”、“情绪干涉力”、“变量”。
这些词汇让她对自己那饱受困扰的能力，有了一个模糊的、却又更加沉重的认知。
她不仅仅是个被动的感知者，她的能力，似乎蕴含着某种……力量？而这力量，正被未知的存在注视着。
“他提到‘剧本’和‘最坏的结局’……”顾星澜抬起头，看向江烁，眼中带着忧虑，“江烁，我们……我们到底卷入了什么？”
江烁的目光透过布满灰尘的车窗，望向远处那如同巨兽残骸般的都市剪影。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膝盖，采撷环散发着稳定的白光。
“李维的话，证实了我们的一些猜测，也带来了更多疑问。”
江烁缓缓开口，声音沉稳，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他提到了几个关键点：第一，‘采撷者’及其背后的‘主脑’，源自普罗米修斯的叛逃天才，是‘失控的产物’。第二，地底的‘心跳’与旧时代‘根基’有关，它的苏醒会加速一切。第三，他们观察我们，是因为我们是‘变量’，拥有打破僵局的‘可能性’。”
他顿了顿，继续分析道：“结合我们之前的经历——EVE的采撷与控制、‘心猿’的精神污染与扭曲、‘锈蚀之苔’对负面情绪的本能吸收、以及这个‘主脑’对情绪能量的主动猎取——我有一个不太成熟的推测。”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
“或许，情绪，或者说某种更基础的意识能量，在这个世界，并不仅仅是一种抽象的概念或可被利用的资源。它可能……本身就是构成这个世界底层现实的一种‘基础物质’或‘场’。”江烁的语速不快，仿佛在梳理着自己纷乱的思绪，“EVE试图建立秩序，控制这个‘场’；‘心猿’代表着这个‘场’的混乱与扭曲面；‘锈蚀之苔’是这个‘场’在特定环境下沉淀、畸变的产物；而‘主脑’，则像是一个失控的、贪婪的癌细胞，试图疯狂地吞噬这个‘场’来壮大自身。”
这个推测大胆而惊人，将之前所有零散的线索串联了起来！
“就像……一片海洋，”顾星澜喃喃道，她想起了自己感知中那无边无际的情绪波动，“EVE想筑起堤坝，引导水流；‘心猿’是海里的漩涡和暗流；‘锈蚀之苔’是海底的淤泥；而‘主脑’……是海里一头饥饿的鲸鲨，不停地吞噬？”
这个比喻异常贴切，让所有人都感到一种宏观层面的震撼。
“如果这个假设成立，” “枢机”接话道，屏幕上的数据流快速建模，“那么地底的‘心跳’，很可能就是这片‘情绪之海’的‘潮汐’发生器，或者是某个维持其稳定的‘核心装置’。它的异常，意味着整个‘海洋’正在变得不稳定。”
“而李维所说的‘根基’和‘旧时代’，” “幽影”冷静地补充，“可能指的是建造这片‘海洋’或者设立这些‘规则’的……更早的文明或存在。”
线索似乎逐渐串联，指向一个更加宏大而古老的秘密。
他们所处的世界，仿佛是一个建立在情绪能量基础上的、庞大而精密的系统，而这个系统，如今正在逐渐失控。
“那我们呢？”老疤瘌忍不住问道，“我们在这个‘海洋’里算是什么？”
江烁看了看顾星澜，又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采撷环，以及身边的“枢机”和“幽影”。
“我们……”他缓缓说道，“可能是这个系统里的……‘错误代码’，或者是……‘杀毒程序’？李维称我们为‘变量’，意味着我们的存在和行动，可能会影响这个系统的最终走向。”
这个定位，既让人感到一丝肩负重任的沉重，也带着一种身不由己的茫然。
他们是棋子，还是执棋者？或者，是棋盘上突然出现的，不按规则行事的……“异数”？
全地形车终于驶出了普罗米修斯废墟的核心区域，重新回到了相对“正常”的锈带荒原。但每个人都知道，他们看到的“正常”，仅仅是表象。
在这片锈色的天空和大地之下，隐藏着一个由情绪构成的、正在沸腾和失控的“海洋”。
而他们，这艘名为“观测者”的小舟，已经无可避免地驶入了这片海洋的风暴中心。
接下来的目标，似乎更加明确了——他们需要了解更多关于这个“系统”的真相，关于“主脑”和“观察者”，关于地底的“心跳”。而“暗水”，或许是他们目前能够接触到的、最合适的跳板和资源来源。
江烁握紧了方向盘，目光坚定地望向净水厂的方向。
无论前方是风浪还是漩涡，他们都必须继续航行。
因为唯有了解真相，才能找到属于自己的航向，在这片失控的情绪之海中，生存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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