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枢纽站的积水冰冷刺骨，漂浮的油污和随安身上偶尔窜起的细微电火花，映照出三人精疲力尽却不敢有丝毫松懈的脸。
最后一只数据狗逃遁时发出的尖锐警报声，仿佛还回荡在巨大的、充满回声的空间里，预示着更大规模的搜捕即将到来。
“必须……必须离开水里……”
顾星澜牙齿打着颤，努力想将昏迷的随安拖向附近一处稍微干燥的、布满锈蚀管道的混凝土平台。
林野用左手帮忙，动作因脱力和伤势而显得笨拙艰难。
随安毫无知觉，脸色在幽绿应急灯光下泛着不祥的青灰色。
江烁没有立刻帮忙。
他站在及膝深的污水中，目光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急速扫视着这个巨大的地下枢纽。
巨大的水泵早已停转，锈成了废铁。
粗大的管道如同巨蟒的尸骸，纵横交错，伸向四面八方未知的黑暗。
墙壁上残留着早已模糊的标识和褪色的线路图。
他的大脑在超负荷运转，处理着所有信息：空间结构、管道走向、气流微弱的变化、远处隐约传来的不同频率的嗡鸣声……以及，老张那句“去‘枢纽’”的含义。
枢纽……不仅仅是地理上的连接点。
他的目光猛地锁定在远处墙壁高处，一个被厚重铁锈和污垢覆盖、但依旧能看出不同于周围结构的金属箱体上。
箱体表面有一个模糊的、几乎被腐蚀殆尽的闪电标志。
那是……一个老旧的区域电网分流控制箱！而且是前EVE时代、可能还保留着部分物理手动备份的型号！
一个疯狂的计划瞬间在他脑中成型。
“林野！”
江烁猛地转头，声音因为急切而显得有些嘶哑，“你的匕首……还能不能发出一次能量冲击？不需要大，只需要极短促、极高频的一次，目标那个箱子！”
他指向那个高处的控制箱。
林野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眉头死死皱起：“你疯了？那玩意早就废了！而且能量冲击可能会引起更大的爆炸！”
“就是要它‘废’的反应！”
江烁语速极快，“那不是主电网箱，是分流控制箱！它的过载保护机制会优先切断并尝试将负荷转移到备用线路！我需要你制造一次极其短暂的、刚好触发它最高级别保护阈值的过载冲击！时间必须控制在0.1秒内！”
林野看着江烁那双在昏暗中亮得惊人的眼睛，又看了看怀里昏迷的随安和瑟瑟发抖的顾星澜，一咬牙：“妈的……试试就试试！但只有一次机会，匕首能量见底了！”
他抬起左手，量子匕首尖端汇聚起最后一丝微弱、却极度凝练的幽蓝光芒，对准了那个高高的控制箱。
“就是现在！”
咻——！
一道细如发丝、却尖锐无比的蓝色能量束，瞬间划破黑暗，精准地击中了控制箱一个特定的、看似无关紧要的接线端口！
能量束持续了 exactly 0.1秒，便骤然消失。
量子匕首的光芒彻底熄灭，变成了一块废铁。
一秒。
两秒。
控制箱毫无反应。
就在林野以为失败、骂出声的瞬间——
咔哒！嗡——！！！
控制箱内部，传来一声极其沉闷的、仿佛某个巨大闸刀被强行拉断的巨响！
紧接着，整个箱体剧烈地振动起来，表面厚厚的锈垢簌簌落下，内部迸发出耀眼的、不正常的白色火花！
如同连锁反应，以那个控制箱为起点，墙壁上、天花板上、甚至深埋地下的线路中，某种无形的能量流被瞬间扰乱、截断、然后向着某个预设的备用路径疯狂冲去！
整个地下空间，所有的应急灯猛地闪烁了一下，然后——
啪！
彻底熄灭！
绝对的、吞噬一切的黑暗，瞬间降临！
不仅仅是这个枢纽站。
与此同时，地面之上。
灯火通明的EVE都市校园区。
所有正在运行的光源——教室的LEd灯、图书馆的阅览灯、宿舍的台灯、道路两旁智能调节亮度的路灯、巨幅广告屏、全息投影……乃至所有学生手腕上采撷环的微弱光芒——
在同一瞬间，极其突兀地、全部熄灭了！
如同有一只无形的巨手，猛地按下了整个世界的开关。
黑暗。
死寂。
持续了整整——
7秒。
这7秒内，所有依赖电网的系统，陷入了短暂的停滞。
监控探头失去作用，无人机摇摇晃晃地迫降，交通信号失灵，正在进行的直播中断，所有联网设备出现短暂的卡顿和延迟……
7秒后。
电源如同被切断时一样突兀地，恢复了。
灯光重新亮起，设备恢复正常运行，仿佛刚才那短暂的黑暗只是一场集体的幻觉。
校园网络论坛和公共信息流上瞬间炸开了锅，充斥着对这次诡异跳闸的猜测和抱怨。
EVE官方应急频道立刻发布通告，将原因归咎于“区域性电网瞬时波动”，正在进行紧急排查云云。
地下枢纽站。
应急灯重新亮起，幽绿的光芒再次洒落，照亮了水中三人惊疑不定的脸。
跳闸……成功了？范围似乎远超预期！
“刚……刚才那是……”顾星澜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林野也愣住了，看着手中彻底黯淡的量子匕首，又看向高处那个还在冒着细微青烟的控制箱。
只有江烁，猛地闭上了眼睛，仿佛在全力感知着什么。
在那绝对的、长达7秒的黑暗和寂静中，在那所有电子设备短暂失聪的窗口期，他凭借着某种超越常人的感知力，捕捉到了一些极其细微、却被电网剧烈波动放大了的声音。
来自脚下极深极深的地方。
透过厚厚的岩层和混凝土，透过缓慢流动的污水，微弱地传来。
那是……巨大的、金属齿轮咬合转动的沉闷声响。
还有……某种能量流动时特有的、低频的嗡鸣。
以及……仿佛无数细碎晶体在摩擦碰撞的、淅淅索索的奇异声音。
这些声音的源头，指向一个明确的、更深层的方向。
电网跳闸7秒，不仅制造了地面混乱，干扰了可能的追踪，更像是一次被动的、大范围的地质扫描！
电流的剧烈变化和短暂中断，无意间穿透了某些屏蔽层，让他捕捉到了地下更深处的秘密！
江烁猛地睁开眼，目光锐利如刀，指向脚下水流正在缓慢汇入的、一条更加粗大、似乎通往更深地底的巨大管道：
“下面！跟我来！”
他没有解释，率先向着那条黑暗的管道口涉水而去。
林野和顾星澜对视一眼，没有任何犹豫。林野用尽力气背起昏迷的随安，顾星澜在一旁帮忙搀扶，紧跟而上。
就在他们即将进入那条巨大管道时——
嗡——
那熟悉的、令人心悸的追兵嗡鸣声，再次从枢纽站其他管道口隐约传来，正在快速逼近！
电网跳闸争取到的宝贵时间，即将耗尽。
但这一次，他们有了一个明确的方向。
通向地底更深处的、藏着齿轮、能量和奇异声响的——
未知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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