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离都城的朱雀大街远比云州繁华，青石板路被车马碾得发亮，两侧酒旗招展间飘着桂花糕的甜香。
沈富贵早让人打点好 “迎客楼” 顶层院落，刚跨进门槛就拍着胸脯喊：
“掌柜的，把你们这儿酱肘子、烧乳鸽全端上来！”
“我苏月妹妹医术高明，星回道长武功盖世，可得好好补补！”
“无量你个天尊，沈胖子就知道吃！”
林星回扛着三清戟踏进门，墨色道袍扫过门槛上的铜狮衔环。
“道爷刚在城门口见着林将军的亲卫了，说女帝陛下已在紫宸殿设了议事局，咱们歇口气就得入宫。”
萧月落正对着铜镜解发间玉簪，红衣映在菱花镜里格外明艳：
“急什么，姑奶奶早让天机阁的人递了消息。”
“你瞧这北离宫城的布局，比大夏皇城多了三道暗哨，亏得慕容姑娘提前绘了路径图。”
她指尖点了点桌上羊皮纸，正是慕容雪赠予的天罗书院密道图。
慕容雪刚将霜寒凝雪剑靠在剑架上，闻言便笑：
“这是家师早年游历北离时所绘，听说天罗书院的藏书阁与紫宸殿密道相通。林将军若在议事时提及旧档，咱们正好顺道去取。”
话音未落，院外传来甲叶碰撞声，玄甲军亲卫单膝跪地：
“林将军有请诸位入宫议事。”
紫宸殿的盘龙柱雕工精湛，青铜鼎中燃着安神的檀香，姜御琼身着紫金凤纹朝服端坐龙椅，见众人入殿便抬手免礼，目光落在林星回肩头的三清戟上时微微一凝：
“这柄戟......倒是与林老将军的兵器颇为相似。”
“陛下好眼力！”
林星回往前迈了半步，被萧月落悄悄拽了拽袖子，连忙改口。
“无量你个天尊，此乃三清戟，是家师临终前托付给道爷的。”
他掀起戟身布套，玄铁戟尖在殿烛下泛着寒光。
“林将军在哪？道爷这位族兄呢！”
殿侧屏风后转出一道挺拔身影，银甲上缀着七颗铜钉，正是林惊鸿。
姜御琼的目光掠过底下众人，轻声道：
“今日召集诸位臣公，正是要议出兵牵制大夏边防之事。”
她话音刚落，阶下一位青袍老臣便出列：
“陛下三思！大夏与北离虽有盟约，但曹瑾仁手握东厂缇骑十万，若贸然出兵，恐引火烧身！”
“王尚书这话可就错了！”
叶凌霄掣出星河长明剑，陨铁剑身映得殿烛摇晃。
“小爷在云州亲眼所见，东厂私兵在毒矿欺压矿工，曹瑾仁还暗中给南蛮送铁器。”
“若放任他壮大，明年北离的雁荡山就得被摩罗教渗透！”
王尚书捋着胡须冷笑：
“黄口小儿懂什么朝堂利害？”
“南蛮虽暂不攻夏，但若见我军西调，难保不会趁机犯境。”
“再说玄甲军残部散落江湖，林将军如何在三月内重组战力？”
林惊鸿突然解下虎符佩置于案上，虎符开合间露出内侧刻痕：
“当年玄甲军被拆分时，我在每位百户腰牌上都刻了联络暗号。”
“如今巧手帮已寻回三百余旧部，西域迦南部落愿借陨铁重铸兵器，沈公子更是备足了三个月的粮草。”
“粮草算什么！”
沈富贵拍着腰间银算盘，算珠噼啪作响。
“万宝行在北离的分号藏了十万两白银，不够我再从江南调！”
“曹瑾仁强征的商税，小爷迟早连本带利讨回来！”
苏月捧着药箱上前半步，翠青色衣裙衬得她面色温婉：
“民女已备好金疮药与解毒丹，玄甲军旧部多有当年战场旧伤，民女可随军医治。”
“前日研制的解蛊药，还能克制摩罗教的腐骨爪之毒。”
般若双手合十，禅杖顿地时莲花纹泛着金光：
“阿弥陀佛，菩提禅院已派弟子前往西南边境，可安抚流民、监视南蛮动向。”
“末那楼大汗王感念林静姝姑娘恩情，承诺不会趁虚而入。”
姜御琼看着阶下众人，指尖轻轻敲击龙椅扶手。
殿外忽然刮进一阵秋风，吹得殿角明黄帘幕猎猎作响，她忽然看向林惊鸿：
“断云关那日，你说玄甲军的职责是守护苍生。”
“如今你要重组旧部，需朕如何相助？”
“请陛下赐玄甲军军旗，并允我调用北离西路军三万！”
林惊鸿单膝跪地，虎符佩在地砖上磕出清脆声响。
“臣愿以林家军阵图为凭，十日内在雁门关集结兵力，牵制大夏边防，助星回取回曹瑾仁篡改军饷的旧档。”
“军阵图？”
姜御琼眼中闪过亮色。
“天罗书院的藏书阁中，似乎藏有林家军阵图的拓本。”
“当年林老将军曾赠予先帝，可惜后来遗失了秘钥。”
林星回突然一拍大腿：
“道爷知道！关家剑谱里提过，军阵图拓本需用月纹玉坠解锁！”
他连忙摸出腰间玉坠，温润的白玉在烛火下映出星纹。
“这是家母留下的信物，羲和谷主说它能开启关家秘藏。”
萧月落指尖抚过密道图上的朱砂标记：
“天罗书院的藏书阁恰好在密道尽头，咱们今日议事结束，便可连夜潜入。”
“既取军饷旧档，又找兵符拓本，一举两得。”
王尚书还想再劝，慕容雪已掣出七星令：
“昊天剑宗已调集两千弟子驻守北离边境，若南蛮敢异动，晚辈愿率弟子迎击。”
“这七星令可调动江湖正道，陛下无需担忧后方不稳。”
青铜令牌上的北斗七星在烛火下流转暗光，正是昊天剑宗的传承信物。
姜御琼终于颔首，龙椅扶手被她按出浅痕：
“传朕旨意，封林惊鸿为镇西大将军，赐玄甲军军旗一面，调用西路军三万！”
“慕容姑娘率昊天剑宗弟子守西南，苏姑娘随军医营任职。”
她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林星回身上。
“道长持朕的金牌，可随意出入天罗书院，务必取回旧档与拓本。”
“遵旨！”
林星回下意识拱手，三清戟在肩头晃了晃。
“无量你个天尊，道爷保证马到成功！”
萧月落在他背后轻轻拧了一把，他疼得咧嘴，却听见姜御琼忽然问林惊鸿：
“你肩头的旧伤，还疼吗？”
林惊鸿一愣，随即垂眸：
“劳陛下挂心，早已痊愈。”
姜御琼却起身走下丹陛，指尖轻轻触过他银甲上的划痕：
“当年断云关你替朕挡箭，这痕迹可没消失。”
“苏姑娘，烦请你替林将军再诊一次。”
苏月刚取出银针，沈富贵已凑过来：
“陛下放心，我这就让人把药王谷的疗伤圣药送来！”
“万宝行库房里还有千年人参，炖了汤喝最补身子！”
般若在旁轻声念：
“罪过罪过，沈施主又提吃的了。”
惹得殿内众人都笑了。
出宫时已是暮色四合，朱雀大街的灯笼次第亮起，恍如星河落地。
林惊鸿与众人并肩而行，忽然从怀中取出一卷绢帛：
“这是玄甲军旧部的联络名册，巧手帮已核实过半数。只是要重组军阵，还需林家军阵图的拓本。”
“当年林将军将拓本藏在天罗书院秘阁，需兵符拓本才能开启暗格。”
“兵符拓本？”
萧月落眼睛一亮。
“姑奶奶的天机阁密报说，曹瑾仁当年为仿造玄甲军兵符，曾派人潜入天罗书院偷拓本，结果被书院山长击退。说不定那拓本还在秘阁里。”
林星回扛着三清戟，脚步轻快得几乎要飘起来：
“那正好！道爷明日就带着密道图去寻宝，顺便给曹瑾仁那老贼添点堵。”
“慕容姑娘，你可得教道爷几招昊天剑典的破阵式，万一遇上东厂暗哨呢？”
慕容雪笑着点头，霜寒凝雪剑在灯笼下泛着清光：
“明日清晨我在书院外等你，‘七星拱月’阵正好能对付多人围攻。”
“只是秘阁有机关，还需苏月姑娘的银针破解。”
苏月正将诊脉的绢帕收进药箱，闻言便应：
“我已备好了磁石针，能吸开秘阁的铁锁。”
“沈公子若能让人准备些迷烟，就更稳妥了。”
沈富贵立刻拍胸脯：
“包在我身上！万宝行的迷烟能让人睡三个时辰，保证东厂探子连眼皮都抬不起来！”
他袖中的银算盘又开始作响，显然在盘算要调多少货。
般若双手合十跟在最后，禅杖敲过青石板路：
“阿弥陀佛，贫僧会在书院外布下莲台结界，防止摩罗教妖人偷袭。”
“叶施主的星河长明剑能驱邪，正好与贫僧的伏魔杖法配合。”
叶凌霄晃了晃长剑，陨铁剑身映出灯笼的光晕：
“小爷早就想会会东厂的腐骨爪了！”
“上次让那妖人服毒自尽，这次定要抓个活口问出曹瑾仁的阴谋。”
夜色渐深，迎客楼的灯火却亮如白昼。
沈富贵点的宴席早已摆满圆桌，酱肘子的油光映得众人脸上通红。
林星回捧着醉仙葫芦大口喝酒，道袍前襟沾了不少油渍也不在意：
“林将军，明日议兵结束，你可得给道爷讲讲断云关的故事！”
“听说你当年仅凭三百玄甲军就打退了叛军？”
林惊鸿给众人斟上酒，目光温柔：
“那是因为玄甲军将士都信‘林家忠勇’四个字。”
“明日你们取回拓本，这份忠勇就能重见天日。”
他举起酒杯，银甲上的铜钉碰撞出声。
“敬林家，敬道义！”
“敬林家！敬道义！”
众人齐声举杯，酒杯碰撞的脆响混着窗外的虫鸣，在北离的秋夜里格外清亮。
萧月落悄悄碰了碰林星回的胳膊，红衣在烛火下泛着暖光：
“呆子，明日潜入秘阁可得安分点，别又像在羲和谷那样摔跟头。”
林星回梗着脖子反驳：
“无量你个天尊，道爷那是故意试探青苔滑不滑！”
“下次再遇着摩罗教妖人，定让他们尝尝三清戟的厉害！”
话虽如此，却悄悄将慕容雪写的剑意口诀往怀里塞了塞。
窗外的桂花落了一地，沾在三清戟的玄铁纹路里。
林星回摸着戟身，忽然想起母亲关月和的话，眼眶微微发热。
萧月落见他出神，便将一块桂花糕塞进他手里：
“想什么呢？明日拿到拓本，咱们就离翻案又近了一步。”
“嗯！”
林星回咬了一大口桂花糕，甜香在舌尖化开。
“道爷在想，等翻了案，一定要让爹娘看看，玄甲军又站起来了。”
夜色中的天罗书院静静矗立，秘阁的飞檐在月光下勾勒出剪影。
谁也没注意，一枚刻着蛇纹的铜符正从书院墙头落下，掉进草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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