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如揉碎的棉絮裹着云州城郊，萧月落的红衣在灰白雾气里划出抹灼目的弧。
她将传信偶塞进领口，冰凉的珍珠贴着锁骨，倒让混沌的神智清醒了几分。
腰间流云剑随步履轻晃，剑穗扫过布偶的褪色布料，惊得藏在里面的桑皮纸微微作响。
“站住！东厂例行盘查！”
街口突然窜出两名灰衣缇骑，绣着乌鸦纹的腰牌在雾中泛着冷光。
萧月落脚步不停，指尖已搭上剑柄，却在看清对方袖口的腐骨爪伤痕时改了主意。
这是曹瑾仁亲卫的标记，硬碰硬恐难脱身。
她旋身拐进巷弄，故意将布偶露在衣襟外，踩着青石板的脚步声忽快忽慢。
缇骑的脚步声紧追不舍，巷尾却传来 “叮铃” 脆响，个挑着糖担的老汉正慢悠悠晃过来，竹筐上插着的麦芽糖沾着晨露。
“姑娘买块糖？”
老汉递糖的瞬间，指节在布偶左眼的珍珠上叩了三下。
萧月落心头一松，接过糖块时将布偶顺势塞进他掌心：
“要最甜的。”
这是金沙帮的应急暗号，三叩珍珠代表 “有急函赴西域”。
缇骑追到巷口时，只看见红衣少女舔着麦芽糖远去的背影，竹筐里的布偶已换成个绣着牡丹的香囊。
老汉挑着担子拐进另条巷弄，掀开糖担底层的木板，露出个暗格。
里面正躺着那只藏着密信的布偶。
与此同时，林星回一行人已站在矿洞入口。
潮湿的腥气混着蛊毒特有的甜腐味扑面而来，他下意识捂住鼻子，醉仙葫芦在腰间撞出闷响：
“无量你个天尊！这洞子里藏着多少毒物？道爷的内丹功都快压不住反胃了！”
林静姝腕间青蛇突然竖起信子，顺着石壁游进洞深处。
她从怀中摸出火折子吹亮，昏黄火光里，石壁上的蛇骨标记比先前更清晰了：
“这是我留下的安全记号，跟着蛇骨走，能避开摩罗教的蛊虫陷阱。”
苏月将药箱背得更紧，翠色裙裾扫过脚边的毒草：
“大家把避瘴丹含在舌下，这附近的植物都染了蛊毒，沾到皮肤就麻烦了。”
她给林星回递药时特意多塞了颗。
“你体内碧鳞蛊未清，更要当心。”
“道爷才不怕！”
林星回梗着脖子把丹药塞进嘴里，却悄悄将醉仙葫芦往苏月身边挪了挪。
“实在不行，道爷的葫芦还能挡两下。”
叶凌霄已拔剑出鞘，星河长明剑的荧光在黑暗中铺开：
“我走前面，星回断后，苏姑娘和林姑姑在中间。”
他剑尖挑开垂落的藤蔓，露出后面刻着的 “盐铁” 二字，东厂的朱印在火光下刺目惊心。
洞道渐窄，两侧石壁渗出黏腻的黑汁，滴在地上 “滋滋” 作响。
林静姝突然停步，指尖抚过处的石壁异常光滑：
“这里有机关。”
她按动凹进去的蛇形石纹，石壁缓缓滑开，露出个藏满陶罐的暗室。
“全是炼蛊的药罐。”
苏月拿起个破碎的陶罐，里面残留的暗红色膏体还在蠕动。
“这是摩罗教的‘腐心蛊’，遇血即活，能让人变成行尸走肉。”
林星回突然觉得腰间剑穗发烫，银线流苏竟自发亮起，在暗室里投下细碎的星影：
“姑姑你看！这穗子又亮了！”
他伸手去摸，却发现剑穗正对着角落的块青石发亮。
叶凌霄挥剑劈开青石，里面藏着卷兽皮地图，密密麻麻画着西域山川：
“这是羲和谷的布防图！还有摩罗教的渗透路线！”
“嫂嫂当年果然早有准备。”
林静姝眼眶微红，指尖划过地图上的兰草标记。
“这是我和嫂嫂的暗号，代表‘危急待援’。阿兰若见了定会明白。”
突然传来 “嘶嘶” 声，数十只通体乌黑的蛊虫从陶罐缝隙爬出。
林星回立刻挺戟挡在苏月身前，三清戟横扫的劲风将蛊虫逼退半尺：
“道爷就不信治不了你们这些小玩意儿！”
“别用蛮力！”
苏月从药箱取出玉箫，吹奏起清越的曲调。蛊虫听到声音竟纷纷蜷缩成球。
“这是‘驱蛊调’，能暂时压制它们的凶性。”
林静姝趁机甩出金针，精准钉在蛊虫的七寸要害：
“快走！蛊虫的动静会引来摩罗教众！”
四人刚退出暗室，就见洞外火光冲天。
萧月落的红衣在火光中格外醒目，她正挥剑抵挡三名黑衣教徒，流云剑的剑光如流水般缠住敌人的兵器：
“还愣着干什么？摩罗教的人追来了！”
林星回立刻提戟冲上去，戟尖挑开刺向萧月落的毒刀：
“无量你个天尊！道爷说过要护着你，怎么能让你独自拼命？”
“谁要你护？”
萧月落嘴上吐槽，剑招却愈发凌厉。
“密信已经送出去了，江伯说金沙帮的商队三日后出发去西域，定能赶在摩罗教动手前通知阿兰若。”
叶凌霄的星河长明剑突然爆发出荧光，一剑刺穿为首教徒的胸膛：
“这些人身上有东厂的令牌，看来曹瑾仁早就和摩罗教勾结了。”
林静姝的金针如暴雨般射出，瞬间制住最后两名教徒：
“留活口问问毒矿的事！”
审讯的结果让众人脸色凝重。
教徒招供，曹瑾仁正通过毒矿提炼 “血蛊母液”，要借摩罗教之手在西域散布，等阿兰若的羲和谷内乱再趁机夺取矿脉。
“必须尽快联络南蛮和北离的势力。”
林静姝将教徒绑在石柱上。
“但咱们现在人手不足，连探查矿洞深处的工具都没有。”
苏月清点药箱后皱眉：
“解毒丹也所剩无几了，云州药铺的药材早就被东厂搜刮一空。”
萧月落擦着流云剑的剑穗，突然眼睛一亮：
“江伯说扬州的金沙帮联络点有批物资，而且扬州药市最大，说不定能买到咱们需要的药材。”
“扬州？那不是道爷上次藏身的地方吗？”
林星回突然拍大腿。
“那里还有个大赌场，可热闹了！”
“就知道玩。”
萧月落戳了戳他的道冠。
“扬州是漕运枢纽，万宝行的分号也在那儿，说不定能找到资助咱们的人。”
她话锋一转，眼底闪过狡黠。
“不过赌场确实得去一趟，天机阁在那儿有个情报点。”
林静姝将兽皮地图折好塞进怀中：
“那咱们明日就动身去扬州。”
“正好我也想看看，曹瑾仁在扬州的盐铁走私到底藏着多少猫腻。”
暮色降临时，四人出了矿洞。
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林星回的三清戟挑着个包裹，里面装着从暗室找到的蛊毒样本；
萧月落的传信偶已换成新的香囊，藏着江伯给的金沙帮扬州联络暗号；
苏月在清点最后几颗清心丹，指尖还沾着药香；
叶凌霄走在最后，星河长明剑的光芒渐渐隐入剑鞘。
“对了！”
萧月落突然想起什么，从怀中摸出个银锭。
“江伯给了些盘缠，但要想买齐工具和药材，恐怕还不够。到了扬州，得想办法再筹些钱。”
林星回拍着醉仙葫芦胸脯：
“放心！道爷有的是办法！”
“实在不行，道爷给人表演耍戟，肯定能赚不少铜板！”
“还是别丢人了。”
萧月落翻了个白眼，却忍不住笑了。
“等去了赌场，说不定能‘赢’点钱。”
晚风掠过树梢，带着远处城镇的灯火气息。
林星回摸了摸腰间的剑穗，银线流苏在暮色中泛着微光，与怀中的月纹玉坠遥相呼应。
他忽然想起林静姝说的话，剑与穗本是一体，就像他们这些人，虽来自不同地方，却因同一个信念走到一起。
“走了走了！去扬州！”
林星回率先迈开脚步，三清戟在地上敲出清脆的声响。
“道爷倒要看看，曹瑾仁的爪牙还能嚣张多久！”
红衣、道袍、黄衫、翠裙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暮色里，身后的矿洞在黑暗中沉默，仿佛在积蓄着即将爆发的风暴。
而那封藏在商队行囊里的密信，正随着船桨的摇动，带着希望往西域的方向漂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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