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渠刚挖了两天，麻烦就找上门了。
陈向东揣着个小本子，一脚踏进生产队的土坯房，把本子往桌上一拍：“王队长！您看看！许青山带着人瞎折腾，水渠挖得歪歪扭扭，还耽误了薅草的工时！这三天，咱们队的工分都少了三成！”
本子上密密麻麻记着每天的出工人数和完成进度，确实比之前少了不少。王振山的脸瞬间沉了下来，手里的旱烟袋敲得桌沿“砰砰”响。这两天已经有不少老社员找他抱怨，说许青山净搞些花架子，不如老老实实干农活实在。
“把许青山给我叫过来！”王振山的声音带着火气。
许青山刚带着赵铁柱在水渠尽头测量完坡度，听到消息慢悠悠地走了过来。进门就看到王振山黑着脸，陈向东在一旁得意地挑眉，心里立刻明白了大半。
“王队长，找我有事？”许青山语气依旧淡然。
“有事？”王振山把本子扔到他面前，“你自己看！为了修你那破水渠，队里的活都耽误了！今天早上还有人跟我说，你让赵铁柱他们把秸秆埋进田里，说是什么增肥，那不是瞎糟蹋东西吗？”
“秸秆还田是科学施肥，能改善土壤肥力，比光靠农家肥管用多了。”许青山捡起本子，扫了一眼就扔了回去，“水渠挖得歪？那是顺着等高线挖的，这样水流才顺畅，不会冲垮田埂。至于工分，等水渠修好了，浇水省下来的劳力，能把耽误的工分全补回来，还能多挣！”
“你还敢嘴硬！”王振山气得站起来，手指着门口，“我给你最后通牒！要么现在就带着人去薅草，把水渠的事停了；要么，我就按队规办，扣你半年工分，再把你这事上报公社，让你好好接受批判！”
这已经是赤裸裸的制裁威胁了。1977年的农村，工分就是命根子，扣半年工分，几乎等同于断了活路。旁边的赵铁柱急了，连忙开口：“王队长，许青山他不是故意的，您再给他点时间……”
“闭嘴！这里没你说话的份！”王振山呵斥道。
周晓芸也刚好送作业本过来，听到这话，脸色瞬间白了，担忧地看着许青山，想劝又不敢。
陈向东在一旁煽风点火：“王队长说得对！这种不务正业的人，就该好好制裁！磨盘沟不养闲人！”
许青山抬眼，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王振山身上。他非但没慌，反而笑了笑，语气笃定：“王队长，制裁就不必了。我给你打个赌——给我三天时间，我用村东头那三亩试点田，让亩产翻倍！”
“你说啥？”王振山以为自己听错了，眼睛瞪得溜圆。
周围的人也都惊呆了，赵铁柱张大了嘴巴，周晓芸也捂住了嘴，满脸不可思议。磨盘沟的田，最好的年成亩产也才三百斤，翻倍就是六百斤，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我说，三天，三亩试点田，亩产翻倍。”许青山重复了一遍，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要是做不到，我二话不说，自己卷铺盖滚出磨盘沟，再也不踏进来一步！要是做到了，你就得支持我把水渠修完，再允许我在全队推广新的种植方法。”
这话像一颗炸雷，在屋里炸开了。
陈向东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许青山，你疯了吧？亩产翻倍？我看你是想滚出磨盘沟想疯了！”
王振山也愣住了，他盯着许青山看了半天，想从他脸上找到一丝玩笑的痕迹，可看到的只有从容和笃定。老队长心里犯了嘀咕：这许青山平时看着懒懒散散，可说话做事却不像没谱的人，难道他真有办法？
“好！我跟你赌！”王振山咬了咬牙，重重一拍桌子，“三天后，全队社员都去地里测产！要是真能亩产翻倍，你说啥就是啥！要是做不到，你可别后悔！”
“绝不后悔。”许青山伸出手，“口说无凭，咱们立个字据。”
王振山让人拿来纸笔，许青山拿起笔，刷刷点点写下赌约，签上自己的名字。王振山看了一眼，也毫不犹豫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看着纸上的签名，陈向东的脸色变了变，心里忽然有些不安。他总觉得，许青山不像在吹牛，可亩产翻倍，这怎么可能呢？
许青山收起一份字据，冲王振山笑了笑：“王队长，三天后见分晓。”说完，他转身走出房门，赵铁柱连忙跟了上去。
周晓芸看着许青山的背影，心里既担忧又好奇。她快步追了出去，轻声问：“许青山，你真的有把握吗？”
许青山回头，冲她眨了眨眼：“放心，我从不打没把握的仗。”
他的底气，来自于藏在怀里的一小包杂交水稻秧苗——这是他托城里的旧关系，提前弄来的试验品种。上辈子他做过杂交水稻的推广调研，知道这品种在适宜的土壤和灌溉条件下，亩产轻松就能过六百斤。而这三天，他要做的，就是让这三亩试点田，达到最适宜的生长条件。
阳光正好，许青山望着不远处的梯田，眼神里满是自信。这场赌局，他必须赢。不仅是为了留在磨盘沟，更是为了他那个改变磨盘沟命运的蓝图，迈出最关键的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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