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藤环阵的露水还没干，那株在盟痕深处冒出的花苞突然轻轻颤动起来。小丫头第一个发现，揉着惺忪的睡眼凑过去，指尖刚碰到花苞的绒毛，就听见极轻的“咔”声，瓣尖裂开道细缝，透出点粉白的光。
“它要开了！”她惊呼着回头，却发现众人早已围了过来——斑靠在藤架上，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紫藤饼；冰原巫医正用兽骨刀小心地拨开周围的杂草，避免碰伤花瓣；南境使者举着陶罐，往根须上浇了点润根露，动作轻得像怕惊飞蝴蝶。
花苞又颤了颤，裂缝越来越大，露出里面层层叠叠的花瓣，像藏着团揉碎的月光。突然，一阵风从藤环阵外吹进来，带着山野的清气，花苞猛地舒展，瞬间绽放开来。
那花极美，五片花瓣分别染着不同的颜色：北境的雪青、西域的沙金、南境的茶褐、科技城的银灰，最中间那瓣，是本地藤木的赭红，瓣尖还沾着昨夜篝火的火星般的光斑。
“这是……五域花？”老卫长瞪大了眼睛，藤杖“当啷”掉在地上，“传说中只有盟定五域的藤才能开，我以为是瞎编的！”
花瓣轻轻摇晃，竟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有人在低声说话。小丫头把耳朵凑过去，屏息听了片刻，突然笑出声：“它在说‘饿了’！”
众人一愣，随即都笑了。斑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烤得香喷喷的紫藤籽饼，掰了小块放在花下：“刚烤的，试试？”
花茎轻轻弯了弯，像是在点头。西域商人赶紧往饼上撒了点蜂蜜，“加点甜的！”南境使者则摘了片带着晨露的嫩叶，铺在饼边，“配点清的，不腻。”
科技城的技术员蹲在花旁，打开检测仪，屏幕上跳动的波纹突然变成了清晰的文字：“盟已生根，该往远走了。”
“往远走？”冰原巫医摸着花瓣，“是说要去别的地方？”
花苞的花瓣突然转向东方，那里的藤脉最稀疏，只有几根细弱的须子在风中摇晃。“那边是荒芜岭，十年前试过种藤，活不过三个月。”老卫长叹了口气，“太干，风又大。”
斑捡起藤杖，往东方指了指：“越难的地方，才越要去。当年柱间总说，藤的根扎得越深，花才开得越艳。”他的指尖在花瓣上碰了碰，像是在与谁达成默契。
小丫头的成长册自动翻开新的一页，五域花的图案旁，慢慢浮现出一张地图，荒芜岭的位置被画了个醒目的圈，旁边还有行小字：“带上五域的土，混在一块儿，试试。”
“对呀！”西域商人拍了下大腿，“北境的冻土、西域的沙、南境的泥、科技城的矿粉，再加上咱们这儿的腐叶土，混在一起，说不定能让藤活下来！”
众人眼睛瞬间亮了。冰原巫医立刻去打包北境的冻土，西域商人往袋里装沙，南境使者挖了袋河泥，科技城的技术员则收集了些金属矿粉。小丫头蹲在花旁，看着花瓣上的纹路渐渐与地图重合，突然想起什么，往布包里塞了把跨路花的种子：“带上这个，它最能适应新地方。”
斑把混好的土扛在肩上，掂了掂：“走吧，让这花看看，咱们的盟，能走多远。”
五域花在风中轻轻摇曳，花瓣上的光斑晃了晃，像是在挥手。众人顺着东方的藤脉往荒芜岭走去，身后的藤环阵越来越远，但那朵花的香气，却好像一直萦绕在鼻尖，甜甜的，带着点韧劲儿，像极了此刻每个人心里的滋味。
五域花的香气顺着晨风往东方飘，像根无形的线，牵着众人往荒芜岭去。斑肩上的混合土袋沉甸甸的，袋角渗出的泥水在地上滴出串印子，每滴印里都冒出根细藤，顺着足迹往前爬，在枯黄的草甸上画出条淡绿的路。
“这土比预想的更有劲儿。”冰原巫医踢了踢路边新冒的藤芽，芽尖裹着北境冻土的冰碴，却在风里倔强地舒展，“看来五域的灵气混在一块儿，真能治这岭的‘燥’。”她往芽根撒了把雪酿的酒糟，冰碴瞬间化了，芽子“噌”地蹿高半寸，叶瓣上竟印出个小小的雪纹。
西域商人牵着白骆驼走在最前，驼峰上的鸣沙珠串随着步伐摇晃，每粒珠子落地时，都在沙砾里转出个小坑，坑里立刻生出耐旱花的藤须，卷着沙粒往深处钻。“荒芜岭的沙太硬，得用鸣沙珠松松土，”他往坑里丢了把甜沙枣的核，“让藤扎根时，也能尝尝甜。”白骆驼突然低头，用鼻子拱了拱新藤，像在给它鼓劲。
南境使者的润根露陶罐斜挎在肩头，露水滴落在混合土袋渗出的水痕上，竟在地上汇成个小小的水洼，水洼里浮着片五域花的花瓣，瓣上的茶褐纹路在水中舒展，引得周围的干土都往水洼里凑，像被什么吸着似的。“南境的藤爱喝水，”他用陶碗舀起水往远处泼，“得先让这地润起来，才好安家。”泼出去的水落地处，立刻冒出层薄绿的苔，把黄土地染出点生机。
科技城的飞行器在低空盘旋，技术员从舱里往下撒金属矿粉，粉粒落在藤须上，竟与木质的藤脉融在一起，让细弱的茎秆瞬间变得坚韧。“加了点‘筋骨料’，”他对着对讲机喊，“风再大也刮不断！”检测仪的屏幕上，新藤的韧性数值一路飙升，绿线在屏幕上弯出个昂扬的弧度，像在欢呼。
小丫头的成长册被风刮得哗哗响，自动停在荒芜岭的地图页，五域花圈出的位置突然渗出墨，顺着刚才画的圈往外漫，漫过的地方都长出简化的藤须，藤须交叉处，用小字标着“北境雪、西域沙、南境水、科技铁、本地土”，像给新藤列了张食谱。她往页脚画了个小小的太阳，阳光刚落在纸上，就有片五域花的花瓣从空中飘来，正好粘在太阳旁边，瓣尖的光斑亮得像真的在发光。
斑把混合土袋放在荒芜岭的中心，用藤刀在地上挖了个坑，坑壁刚出现，就有各方的藤须顺着坑沿往下爬，北境的雪纹藤缠着西域的耐旱花，南境的苔绿藤绕着科技城的金属须，最后在坑底缠成个紧实的团，像只握着的拳头。“柱间当年总说，合在一块儿的力，比单打独斗强百倍，”他往坑里倒混合土，“你看这藤，比咱们还懂抱团。”
坑刚填到一半，混合土突然开始颤动，从土里钻出无数细根，往四面八方蔓延，所过之处，干硬的土地裂开细缝，缝里渗出点湿润的黑，是深埋在地下的腐殖质被藤须唤醒了。老卫长拄着藤杖赶来时，正看见这一幕，杖头的紫藤花雕在风中亮了亮，腐殖质里立刻冒出跨路花的嫩芽，缠着新藤往上长，像在说“我们也来帮忙”。
日头升到正中时，混合土坑已隆起个小小的土包，五域花的藤从土包里钻出来，在土包顶上抽出新的花苞，花苞的颜色比原来更浓，雪青里带着沙金的闪，茶褐中混着银灰的亮，最中间的赭红瓣上，竟印着所有人的手印，像个小小的盟徽。
“它要在这儿开花了！”小丫头指着花苞惊呼，成长册上的地图突然活了过来，荒芜岭的黄土地上渐渐覆上绿色，新藤的脉络与远处藤环阵的根须连在了一起，像条刚铺好的绿绸带。
众人围着土包坐下，看着花苞在风里轻轻晃。他们知道，这株新藤不只是五域盟的见证，是北境的雪融成的暖，是西域的沙酿出的甜，是南境的水润透的柔，是科技城的铁铸就的韧，是所有跨越山海的牵挂，终于在这片荒芜之地，扎下了第一根实实在在的根。
而风里，五域花的花苞还在低语，像在说：别急，等我花开，就把这岭的故事，顺着藤脉传回万藤亭，告诉那里的老藤——我们的盟，已在远方，开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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