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案司的青砖高墙在暮色中泛着冷光，门口的石狮子瞪着空洞的眼，像两尊沉默的守卫。阿竹跟着裴长史从侧门溜进去时，正赶上换岗的弟子，甲胄碰撞声在寂静的庭院里格外刺耳。
“秘库在地下三层，由‘四象阵’守护，钥匙只有掌司和几位元老才有。”裴长史压低声音，带着阿竹穿过回廊，脚下的青石板被踩得“咚咚”响，“李嵩死后，掌司之位空着，现在由三位元老轮流代管，其中最可疑的是张元老，他和李嵩走得最近。”
阿竹攥紧怀里的星图玉佩，掌心沁出冷汗。刚才镜灵说还魂丹里有它的残魂，这让他心里七上八下。残魂意味着什么？是镜灵的弱点，还是另一个陷阱？
两人绕到司衙后院的假山旁，裴长史搬动一块不起眼的石头，假山后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一股潮湿的寒气扑面而来。
“从这里下去能直达秘库的通风道。”裴长史率先钻进去，“里面黑，跟着我的脚步声走。”
通风道狭窄逼仄，只能匍匐前进。阿竹跟着裴长史爬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前方传来微光，隐约能听见人的说话声。
“……张元老说了，今晚务必看好那三枚还魂丹，绝不能出任何差错。”
“放心吧，四象阵的机关已经调到最灵，就算是苍蝇也飞不进去。”
是两个守卫的声音。阿竹和裴长史对视一眼，屏住呼吸。
裴长史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瓷瓶，倒出两颗药丸，递给阿竹一颗：“这是‘噤声丸’，含着能暂时隐匿气息。”
两人含下药丸，继续往前爬，直到通风道的尽头。尽头是一块松动的木板，掀开木板，正好能看到秘库的入口——两扇厚重的铁门，门上刻着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象图案，正是四象阵的阵眼。
两个守卫背对着他们，站在铁门两侧，手里握着长矛。
裴长史做了个手势，示意阿竹掩护，自己则像狸猫一样悄无声息地跳下去，手起刀落，两个守卫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打晕在地。
“搞定。”裴长史压低声音，招手让阿竹下来。
阿竹跳下通风道，看着那扇铁门，心里有些发怵：“这四象阵怎么破？”
裴长史走到门前，仔细观察着四象图案：“四象阵讲究相生相克，要按‘青龙生朱雀，朱雀克玄武，玄武生白虎，白虎克青龙’的顺序转动阵眼。”他指着青龙图案，“先转这个。”
阿竹按照裴长史的指示，转动青龙图案。青龙图案转动时，发出“咔嚓”一声轻响，朱雀图案随之亮起红光。接着转动朱雀，玄武图案亮起黑光，再转玄武，白虎图案亮起白光，最后转白虎，青龙图案亮起青光。
四象图案同时亮起光芒，厚重的铁门缓缓打开，露出里面的景象——秘库不大，摆满了架子，架子上放着各种法器、符咒和古籍，最里面的架子上，放着一个玉盒，正是还魂丹的存放处。
“找到了！”阿竹喜出望外，刚想冲过去，却被裴长史拉住。
“小心有诈。”裴长史的眼神警惕，“李嵩的余党既然知道我们会来，不可能没设陷阱。”
他捡起一块石头，扔向玉盒。石头刚靠近玉盒，地面突然弹出数道锋利的铁刺，要是人过去，肯定会被扎成筛子。
“果然有陷阱。”阿竹吓出一身冷汗。
裴长史从怀里掏出一张符纸，嘴里念念有词，符纸化作一道金光，打在铁刺上。铁刺“滋滋”作响，很快就缩了回去。
“快走。”裴长史带头冲向玉盒，阿竹紧随其后。
玉盒放在一个紫檀木架上，打开玉盒，里面果然放着三枚龙眼大小的药丸，通体金黄，散发着淡淡的药香。
“这就是还魂丹？”阿竹拿起一枚，刚想细看，还魂丹突然爆发出一阵强光，一股强大的吸力从丹药里传来，阿竹只觉得脑子里一阵剧痛，像是有什么东西要被吸出去。
“不好！”裴长史脸色大变，想抢过还魂丹，却被金光弹开。
阿竹的意识开始模糊，眼前闪过无数破碎的画面——一个穿星官服饰的男子被锁链捆在柱子上，面前站着个穿青衫的书生，手里拿着毛笔，正在他的魂魄上画着什么；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在战火中倒塌，无数冤魂在火中嘶吼；还有一面铜镜，镜面碎裂，碎片散落在人间……
“是镜灵的记忆！”阿竹在心里大喊，拼命想挣脱吸力，可身体却像被钉住了一样，动弹不得。
就在这时，星图玉佩突然从他怀里飞出，悬在还魂丹上方，爆发出耀眼的金光。金光与还魂丹的光芒碰撞在一起，发出“轰隆”一声巨响，还魂丹瞬间碎裂，化作无数光点，其中一缕黑色的光团被玉佩吸了进去。
吸力消失了，阿竹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脑子里的剧痛也渐渐消退。
“你没事吧？”裴长史赶紧扶起他。
“没事……”阿竹摇了摇头，看向星图玉佩。玉佩的光芒已经暗淡下去，上面的星图似乎比之前更清晰了些，镜灵的声音在他脑中响起，带着一丝疲惫，又带着一丝解脱：“终于……收回一缕残魂了。”
“刚才那些画面是怎么回事？”阿竹问。
“是我被封印前的记忆。”镜灵的声音有些沙哑，“那个穿青衫的书生，就是谢先生的先祖，是他把我封印在铜镜里，献给了缥缈阁的创始人。”
阿竹愣住了。原来镜灵和谢家还有这么深的恩怨。
就在这时，秘库的铁门突然“哐当”一声关上，外面传来一个阴冷的声音：“裴仲礼，周阿竹，你们果然在这里。”
是张元老！
裴长史脸色一变，拉着阿竹站起身：“没想到你果然是内鬼！”
“识时务者为俊杰。”张元老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伴随着机关转动的声音，“缥缈阁能给我想要的，玄案司不能。今天，你们就留在这秘库里，陪这些法器作伴吧！”
地面开始震动，秘库的墙壁上渗出黑色的液体，散发着刺鼻的气味——是“化骨水”，能腐蚀人的血肉。
“不好！他想毁了这里！”裴长史大喊，拉着阿竹冲向铁门。可铁门已经被锁死，任凭他们怎么撞击都纹丝不动。
化骨水越来越多，已经漫到了脚踝，阿竹只觉得一阵刺痛，鞋子被腐蚀出几个洞。
“怎么办？”阿竹急得满头大汗。
裴长史看着那些架子上的法器，突然眼睛一亮：“有了！把那些符咒都扔到化骨水里！”
阿竹虽然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但还是照做了，将架子上的符咒一把把扔进化骨水里。符咒遇到化骨水，瞬间燃起熊熊大火，火焰非但没有被液体扑灭，反而越烧越旺，逼得化骨水渐渐退去。
“这是‘烈火符’，能克制阴毒之物。”裴长史解释道，“但撑不了多久，我们得想办法打开铁门。”
阿竹看向星图玉佩：“镜灵，你有办法吗？”
玉佩沉默了片刻，突然射出一道金光，打在铁门上的四象图案上。四象图案再次亮起，却不是按之前的顺序，而是乱成一团，铁门发出“咔嚓”的响声，似乎要被强行打开。
“我在逆转阵眼，强行破阵！”镜灵的声音带着一丝吃力，“快！我快撑不住了！”
裴长史立刻冲到门前，用尽全身力气去推。阿竹也上前帮忙，两人合力，铁门终于被推开一条缝。
“快走！”裴长史拉着阿竹冲了出去。
刚冲出秘库，就看到张元老带着一群玄案司弟子守在外面，手里都拿着弓箭，箭头闪着幽蓝的光，显然淬了毒。
“放箭！”张元老大喊一声。
无数支毒箭射来，裴长史将阿竹护在身后，挥舞长剑格挡。可箭太多了，他的手臂很快就中了一箭，毒性发作，脸色瞬间变得乌黑。
“裴长史！”阿竹急得大喊。
就在这时，秘库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四象阵被镜灵强行逆转，引发了爆炸，火光冲天，碎石飞溅。张元老和弟子们被爆炸波及，阵型大乱。
“快走！”裴长史忍着剧痛，拉着阿竹往侧门跑。
两人冲出玄案司，身后传来张元老的怒喝和爆炸声。阿竹回头看了一眼，玄案司的方向火光冲天，映红了半边天。
“我们……我们成功了吗？”阿竹喘着气问。
裴长史靠在墙上，咳出一口黑血：“还没……张元老跑了……还魂丹也碎了……”
阿竹看着他乌黑的伤口，又想起地宫里的活尸，心里一阵绝望。还魂丹碎了，活尸怎么办？裴长史的毒又怎么办？
他摸了摸怀里的星图玉佩，玉佩微微发烫，镜灵的声音在他脑中响起：“别灰心。还魂丹虽然碎了，但我的残魂里有还魂丹的药性，或许能救他们。还有，裴长史中的毒，我知道解法。”
阿竹眼睛一亮：“真的？”
“真的。”镜灵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我需要时间恢复灵力。我们得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阿竹扶着裴长史，往长乐坡的方向走去。夜色深沉，长安城的火光渐渐远去，只有天上的星星，像星图玉佩上的光点，闪烁着微弱却坚定的光。
他知道，这场斗争还远没有结束。张元老跑了，谢先生还在，缥缈阁的阴谋还在继续。但他不再像以前那样迷茫和恐惧了。
因为他有了伙伴，有了线索，还有了藏在玉佩里的秘密。
前路依旧漫长而艰险，但他会一步一步走下去，直到揭开所有真相，还长安一个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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