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的雷霆之怒暂时压制了明面的攻讦，但暗地里的潮涌却更加湍急。周延儒一系在林宸和格物院身上连续受挫，已然明白常规的朝争弹劾难以撼动其根基，遂将目光投向了更阴暗的角落，意图从根基处败坏其名誉，动摇帝心。
一、 流言蜚语，暗箭伤人
数日之间，一股诡异的流言如同瘟疫般在帝都的茶楼酒肆、乃至部分士绅圈层中悄然传播开来。流言的版本不一，但核心指向却惊人一致：
“听说了吗？格物院那‘牛痘’之术，实乃前朝白莲教余孽的‘种蛊’之法！将妖牛之毒种入人身，初期看似无恙，实则在体内埋下祸根，假以时日，受种者皆会心智迷失，沦为施术者的傀儡！”
“何止啊！那林玥一介女流，何以能通晓如此多闻所未闻的奇技？据闻其乃海外妖人转世，或得了什么域外天魔的传承，那‘铁马’、‘电报’，皆是妖魔之力驱动，非我华夏正道！”
“更有人言，林宸父女在格物院内私设祭坛，夜半行那祷祝之事，所拜非佛非道，乃是邪神！其心叵测啊……”
这些流言恶毒至极，巧妙地将人们对未知技术的恐惧、对女性涉足公共领域的排斥，以及固有的迷信思想结合起来，编造出一个看似“合理”的阴谋论。它们不像奏章那样需要证据，却能如水银泻地般渗透，潜移默化地影响着舆论。
很快，一些原本对格物院抱有好奇或好感的普通市民开始变得犹豫，甚至有些接种了牛痘的家属也心生惶恐，偷偷找到医官询问。就连宫中，也隐约有了一些不安的窃窃私语。
二、 帝心微澜，宸虑深远
养心殿内，永昌帝朱慈烺看着东厂提督韩固秘密呈上的、关于市井流言的报告，眉头紧锁。他自然不信这些无稽之谈，但流言的传播速度与恶毒程度，让他感到了一丝不安。
“韩固，可能查到源头？”朱慈烺的声音带着冷意。
“陛下，”韩固躬身，面色凝重，“流言起于多处，传播者多为市井无赖或不得志的文人，几经转手，源头隐藏极深。但其所用言辞，绝非寻常百姓所能编造，背后必有高人指点，且……其对朝堂动向、格物院细节颇为了解。”
朱慈烺挥挥手让韩固退下，独自沉思。他想起周延儒等人在朝堂上那不甘的眼神，心中已然明了。这是政治斗争的下作手段，目的不在于立刻扳倒林宸，而是要在他与格物院完美的功劳簿上，泼上一层难以擦拭的污秽，逐渐侵蚀皇帝和天下人的信任。
“树欲静而风不止……”朱慈烺喃喃自语。他信任林宸，但作为帝王，他不能完全无视舆论，尤其是这种涉及“妖邪”、“人心”的指控。他必须有所表示，至少要做给天下人看。
三、 格物明志，以正视听
流言自然也传到了格物院。一些年轻学员面露愤慨，而小林玥则只是冷哼一声，继续埋首于她的内燃机小型化设计图中。
“阿姐，他们……他们怎能如此污蔑！”林萧（此时已位高权重，但在自己姐姐面前仍如少年时）怒气冲冲地找到林玥。
林玥抬起头，眼神清澈而冷静：“宵小之辈，吠声而已。我等行事，光明磊落，何惧流言？父亲说过，对付谣言最好的方法，不是辩解，而是做出更多、更耀眼的成绩，让事实抽烂他们的嘴。”
她放下图纸，眼中闪过一丝锐光：“不过，也不能让他们太肆无忌惮。林萧，你去安排一下……”
不久，一场别开生面的“格物院开放日”在《京报》上刊登告示，邀请京城士绅、百姓代表，乃至国子监生，入院参观。告示中明确表示，将公开展示牛痘接种全过程，并解答一切疑问。
开放日当天，格物院人头攒动。在众目睽睽之下，医官们熟练地进行牛痘接种操作，并请出之前首批接种的志愿者——那几位精神矍铄、身体康健的医官和役工，现身说法，驳斥了“心智迷失”的荒谬指控。
同时，小林玥亲自带领众人参观了部分不涉密的工坊，讲解了蒸汽机、电报的基本原理（深入浅出），并让“铁马”在划定区域进行演示。那强有力的轰鸣和高效的作业，虽然依旧让部分守旧者暗自皱眉，但其展现出的纯粹“力量”与“效用”，也让许多开明之士为之震撼。
“看，那就是‘铁马’！果然力大无穷！”
“原来电报是靠电……虽不明白，但似乎并非巫术。”
“那些接种了牛痘的人，看着比我还精神，哪里像被蛊惑了？”
公开、透明的展示，如同阳光驱散迷雾，有效地遏制了流言的扩散，挽回了大部分理性民众的信任。
四、 御书房对，君臣交心
开放日的成功，让朱慈烺心中稍安。他特意在御书房召见林宸，仅有君臣二人。
“林卿，近日市井流言，朕已知之，皆是无稽之谈，卿与林玥不必挂怀。”朱慈烺开门见山，表明态度。
林宸躬身道：“陛下信重，臣感激涕零。流言止于智者，亦止于实证。格物院之行，皆为强国富民，此心可昭日月。”
朱慈烺点点头，语气转为深沉：“然，此风不可长。周延儒等人，朕知其心。然其党羽遍布，牵一发而动全身。如今新政初定，海外方兴，朕还需借重他们稳定朝局……有些事，朕亦需权衡。”
他这是在向林宸交底，表明自己作为帝王的无奈与制衡之道。
林宸心中明了，皇帝这是在安抚他，也是提醒他暂时不要与旧派爆发彻底冲突。他沉稳应答：“陛下圣明。臣只知尽心王事，推动格物，强我大明。至于跳梁小丑，只要不阻碍国策，臣可视若无睹。”
“好！卿有此胸襟，朕心甚慰。”朱慈烺松了口气，随即转换话题，“新大陆支援舰队不日即将启航，牛痘与‘铁马’能及时送上，乃大功一件。朕期待着‘新金陵’佳音频传！”
五、 余烬未熄，新程又启
一场由流言引发的风波，在皇帝的明确态度和格物院的积极应对下，暂时平息。但林宸和周延儒都清楚，这仅仅是又一次短暂的交锋。旧势力的根基未被触动，他们对新政和格物院的敌意只会更深。
格物院内，灯火依旧。小林玥在成功平息流言后，并未有任何得意，反而更加专注于技术本身。她知道，唯有不断前进，创造出更强大的力量，才能让所有的诽谤与阻挠，都变得苍白无力。
而帝国的开拓舰队，已装载着希望的种子、防疫的利器与工业的雏形，再次鼓满风帆，喷吐着混合了黑烟与蒸汽的浓雾，向着太阳升起的方向，破浪前行。
星火或许会被阴风试图吹熄，但只要薪柴不息，终将成燎原之势，照亮所有阴暗的角落，无可阻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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