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凡是在一阵剧烈的颠簸和深入骨髓的痛楚中恢复意识的。
首先感受到的是无处不在的疼痛，仿佛每一寸骨头都碎了，每一丝肌肉都被撕裂。灵力干涸，神魂萎靡，连动一下手指都无比艰难。然后，是耳边呼啸的风声和身体被带着高速移动的失重感。
他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他正被墨菲斯背在背上，在一片支离破碎的金属废墟上空艰难飞行。墨菲斯的状态比他好不了多少，黑袍破碎，露出的皮肤上布满焦痕和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气息如同风中残烛，飞行轨迹也摇摇晃晃，显然已是强弩之末。
回头望去，锈蚀峡谷深处那片区域，依旧被炽白与暗红交织的能量风暴笼罩着，巨大的烟尘和规则乱流直冲暗红色的天幕，仿佛那里刚刚经历了一场世界的终结。千锻熔炉爆炸的余波仍在肆虐。
他们还活着…… barely。
“珠……珠子呢？”叶凡声音沙哑干涩，几乎发不出声，但他通过残存的心神联系，急切地感应着秽源珠的存在。
一片空白。
那丝一直以来，无论相隔多远都能模糊感应到的联系，此刻彻底断绝了。仿佛它从未存在过。
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落和空荡感涌上心头。那家伙，虽然贪吃、惹祸、时常不靠谱，但终究是与他性命交修、共同经历了无数艰难的伙伴。
墨菲斯似乎感知到他的苏醒和情绪，声音低沉而疲惫：“爆炸核心……我没能抓住它。可能被卷入了空间乱流，也可能……”后面的话他没说，但意思很明显。
叶凡沉默地闭上了眼，将脸埋在墨菲斯冰冷的肩甲上，拳头死死攥紧。指甲嵌入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却远不及心中的空茫。
不知飞了多久，墨菲斯终于支撑不住，带着叶凡降落在一片相对完整、如同山峦般巨大的金属齿轮残骸的阴影处。他小心翼翼地将叶凡放下，自己则踉跄一步，靠坐在冰冷的金属壁上，剧烈地咳嗽起来，灰色的血迹从嘴角溢出。
两人相顾无言，只有沉重的喘息声在死寂的废墟中回荡。
良久，叶凡才沙哑地开口：“我们……算成功了吗？”
墨菲斯望向爆炸的方向，缓缓道：“熔炉被毁，契约核心的批量熔炼计划必然受阻。清道夫损失不小，那名元婴期……在我最后被炸飞前，似乎看到他被鸦七拼死重创。但代价……”他看了一眼叶凡空荡荡的胸口，没有再说下去。
代价是惨重的。秽源珠失踪，两人重伤濒死，鸦七和正面佯攻的队伍生死未卜。
就在这时，叶凡感觉胸口的暗鸦之誓戒指微微发热，一段断断续续的、夹杂着强烈干扰的意念传来：
“任务……完成……评估……熔炉摧毁……重创敌方元婴……暗鸦积分……结算……8000点……已注入……幸存者……自行撤离……安全点……汇合……”
是鸦执事的声音，听起来也极其虚弱，说完便彻底沉寂下去，戒指也恢复了冰冷。
8000暗鸦积分！这是一笔巨款！足以偿还他之前欠下的所有暗鸦债务，还能剩余大量积分兑换资源。
然而，叶凡此刻却丝毫高兴不起来。这积分，沾染了太多的鲜血和失去。
他尝试感应体内的地府KpI系统，系统界面艰难地在他脑海中浮现，布满了雪花般的干扰纹路。
“叮…检测到宿主…生命体征极度微弱…阳寿因能量侵蚀及…规则冲击…扣除…93天…当前阳寿余额…6年…346天…5小时…”
“检测到共生契约宠物‘秽源珠’…链接中断…状态…未知…”
“强制任务…锈蚀峡谷熔炉破坏…完成度…高…奖励结算…阳寿…120天…往生客栈贡献点…1000点…”
“最终结算…阳寿余额…7年…零…66天…5小时…往生客栈贡献点…1000点…”
“警告！宿主身体多处规则性损伤…神魂本源受创…建议立即进行深度治疗…否则将留下永久性道伤…影响后续修行…”
系统的提示音断断续续，失去了往日的“活力”，但依旧尽职地汇报着情况。
阳寿总算回到了七年以上，贡献点也再次破千。但这都是用半条命和失去伙伴换来的。
叶凡艰难地抬起手，看着掌心那道淡金色的契约之影纹路。在之前的爆炸中，这道纹路似乎吸收了一些熔炉溃散出的、未被污染的古老契约规则碎片，颜色似乎更加凝实了一些，散发出的微凉气息也似乎能稍稍缓解他神魂的剧痛。
这或许是此次行动唯一的，微不足道的慰藉。
“我们需要找个地方疗伤。”墨菲斯的声音将叶凡从思绪中拉回现实，“我的寂灭本源反噬加剧，需要长时间静养。你的伤势也不能再拖。”
叶凡点了点头，看向茫茫的锈蚀峡谷废墟。这里危机四伏，绝非久留之地。
“去……往生客栈？”叶凡问道，那里是目前相对安全的选择。
墨菲斯却摇了摇头：“客栈人多眼杂，我们状态太差，容易被人盯上。我知道一个暗鸦的备用安全点，距离这里不算太远，相对隐蔽。”
叶凡没有异议。他现在连走路都困难，一切只能依靠墨菲斯。
休息了约莫半个时辰，恢复了一丝微末的灵力后，墨菲斯再次背起叶凡，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峡谷外围飞去。
一路上，两人都沉默着。失去秽源珠的空洞感，重伤的虚弱感，以及对未来的迷茫，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叶凡内视着那1000点贡献点和7年多的阳寿，却没有丝毫安全感。他知道，寻找寂灭之影的旅程尚未开始，而他们已经付出了如此惨痛的代价。前路，只会更加艰难。
飞行中，叶凡无意间瞥见下方一片扭曲的金属残骸中，似乎有一点极其微弱的、熟悉的暗紫色光芒一闪而逝。
他心头猛地一跳，凝神望去，却什么也没有了，仿佛只是错觉。
是珠子吗？还是……他伤重产生的幻觉？
他不敢确定，但那一点微光，却像一粒种子，在他死寂的心湖中，投下了一丝微弱的涟漪。
或许……还没有结束。
他收紧了下意识握拳的手，掌心的契约之影纹路传来清晰的冰凉触感。
他还活着，路就还要走下去。
为了失去的，也为了尚未得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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