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二小时。
倒计时如同无形的枷锁,每分每秒都在收紧。
刀疤脸传回的碎片化信息,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激起了希望的涟漪,也带来了更深的焦虑。虫群、古老反应、大范围的“净化协议”……外界的风暴远比他们想象的猛烈。而刀疤本人被困,生死悬于一线。
必须建立联系。
曹诗琪的方案疯狂而大胆,但也是目前唯一可行的路径——利用阿赖耶自身的“血管”(暗河数据流)来传递密语。
这需要极其精密的操作,如同在奔腾的江河中,准确投下一枚不会被冲走、却能恰好被下游特定之人捡到的、刻着信息的鹅卵石。
老莫负责技术层面。他需要分析暗河数据流的波动规律,找到那些相对稳定、周期性出现的“信息间隙”或“冗余缓冲区”,这些地方是植入加密信息而不易被主规则流立刻同化或检测出的最佳位置。同时,他还要设计一种独特的加密方式,将信息伪装成阿赖耶系统自身的“背景噪音”或“无关紧要的缓存数据”,其加密密钥,则基于曹诗琪与核心独有的、无法被阿赖耶完全复制的共生规则频率。
“信息流周期性分析完成,找到三个可能的注入窗口,每个窗口持续时间不足0.1秒。”老莫声音紧绷,眼中布满血丝,“加密算法已就位,基于你们的精神共振波形生成动态密钥。但……成功率无法保证,一旦密钥被破解,或者信息结构在传输中畸变……”
“尽人事,听天命。”曹诗琪平静地说。她盘膝坐在暗河边,怀抱着核心,调整着自身的状态。她需要将需要传递的信息——包括领域现状、“净化协议”倒计时、以及对古老反应和虫群的询问——凝聚成一段高度压缩的精神意念,然后在老莫打开“窗口”的瞬间,引导核心的力量,将其如同发射信号般,精准注入暗河的特定数据流中。
这无异于在亿万倍放大镜下进行微雕,对精神力的消耗和专注度的要求达到了变态的程度。
第一次尝试,在老莫喊出“窗口开启”的瞬间,曹诗琪的精神意念刚刚触及数据流,就被一股突如其来的规则湍流冲得七零八落,信息彻底湮灭。失败。
第二次尝试,信息成功注入了,但加密层在数据流的挤压下瞬间崩溃,信息如同裸露的伤口,暴露在阿赖耶的监控下不到千分之一秒就被识别、抹除。老莫的终端甚至捕捉到了一丝来自监控系统的、极其短暂的“关注”波动,吓得他冷汗直流。
只剩下最后一次预计算的“窗口”机会了。时间又过去了几个小时。
曹诗琪的脸色苍白如纸,精神力透支带来的剧痛如同钢针不断刺穿着她的太阳穴。怀中的核心也光芒微弱,传递着虚弱与坚持。
“最后一次窗口,十秒后!”老莫的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我会同步注入一段高强度的伪随机噪音干扰,希望能掩盖住信息注入瞬间的规则涟漪!”
曹诗琪深吸一口气,将全部残存的精神力,连同核心最后的力量,凝聚成一道无比凝练、承载着所有希望与疑问的信息流。她的意识高度集中,世界仿佛只剩下眼前那条流淌着淡蓝辉光的冰冷河流,以及老莫倒计时的声音。
“三、二、一……注入!”
就在老莫按下按键,伪随机噪音如同烟幕弹般在规则层面炸开的瞬间,曹诗琪引导着那凝练的信息流,如同最灵巧的游鱼,精准地滑入了那个转瞬即逝的数据“窗口”!
信息流成功潜入!并且凭借着独特的、基于共生频率的加密,完美地融入了背景数据噪音之中,随着奔腾的数据洪流,向着下游、向着刀疤脸可能存在的方向,疾驰而去!
完成这一切,曹诗琪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直接晕厥过去。老莫手忙脚乱地接住她,将她平放在地,进行紧急救护。
信息已经发出。现在,能做的只有等待。等待那渺茫的希望——刀疤脸能恰好在一个合适的地点,用一个合适的“接收器”(比如那枚种子的共鸣,或者他发现的翠绿苔藓),捕捉到这段藏在敌人血管中的密语。
……
与此同时,地下管道网络的深处。
刀疤脸躲藏在一个废弃的、布满锈蚀管道的狭窄维护室内,门外用杂物勉强堵住。他刚刚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逃亡,那些幽紫的虫群对核心规则力量的适应性快得惊人,短暂的僵直后追得更凶。他几乎耗尽了“净化之矛”的能量,才险之又险地甩掉它们,找到了这个临时藏身点。
他疲惫地靠在冰冷的金属壁上,检查着所剩无几的装备和那枚已经失去光泽的翠绿种子。刚才仓促发出的求救信号,不知道曹诗琪他们能否收到。外面的情况越来越诡异,虫群四处猎杀着那些由金属、混凝土和生物组织融合而成的怪物,仿佛在进行着某种……清理?或者收割?
就在这时——
他手中那枚黯淡的翠绿种子,突然毫无征兆地轻微震动了一下,表面闪过一丝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光华!
刀疤脸猛地坐直身体,独眼死死盯住种子。
不是之前遭遇虫群时的共鸣反应,这种感觉……更像是一种……信息的传递?一种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带着熟悉规则的意念波动,正试图通过种子与他建立连接!
是曹诗琪!她们成功了?!她们找到了联系他的方法!
他立刻集中精神,试图捕捉那微弱的意念波动。信息残缺不全,充满了干扰的杂音,但他还是勉强解读出了关键部分:
【家……危……净化协议……72小时……古老反应……何物……虫群……信息……急需……坚持……】
刀疤脸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家里果然出事了!阿赖耶启动了致命的“净化协议”,只剩下不到七十二小时!她们在询问他关于古老反应和虫群的信息!
他必须回应!必须把他知道的情况传回去!
他尝试着像之前一样,通过便携终端发送信号,但信号完全被屏蔽,无法传出。看来,曹诗琪她们使用的是某种他无法理解的、基于规则层面的通讯方式。
他看着手中那枚作为“接收器”的种子,一个念头闪过——既然它能接收信息,是否也能……发送?
他尝试着将自身的精神力集中,将他所见的虫群特性、它们猎杀融合怪物的场景、以及他在管道深处感应到的、那与种子共鸣的、苍凉而古老的意志波动,凝聚成一段简单的意念信息,然后缓缓注入那枚翠绿种子之中!
他做得无比艰难,他对精神力的运用远不如曹诗琪精细。种子在他手中微微发烫,光芒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过载崩溃。
就在他感觉精神力即将耗尽,种子也快要支撑不住时——
那股之前惊退了阿赖耶扫描的、苍凉古老的波动,竟再次隐隐浮现!这一次,它并非主动干扰什么,而是仿佛……顺应着种子发出的微弱信息流,如同一个信号放大器,将其包裹、加强,然后顺着某种冥冥中的联系,朝着“摇篮”领域的方向,传递而去!
刀疤脸惊愕地看着这一切,不明所以。
这古老的意志,似乎在……帮助他们?
数据洪流中的密语,终于得到了回应。
而这回应之中,却掺杂了第三方——那神秘古老意志——的介入。
未来的变数,越来越多。
而时间,正在飞速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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