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并非虚无,而是如同沉入温暖、粘稠的深海。意识像散开的水母,缓慢漂浮,感知不到四肢,听不到声音,只有一种纯粹的、被包裹的存在感。
曹诗琪“漂浮”着。没有时间,没有空间,只有一种回归母体般的安宁。仿佛所有的痛苦、挣扎、恐惧,都被这深邃的黑暗温柔地稀释、抚平。
渐渐地,一点微光在黑暗中亮起。
不是她熟悉的翠绿,也不是阿赖耶的幽蓝,而是一种更加柔和、更加本源、如同月光透过深海般的银白色光晕。
光晕中,浮现出模糊的景象。
她看到了母亲——顾婉菁,不是最后离别时那般憔悴忧虑,而是更早些时候,在温暖的灯光下,拿着那本看似普通的笔记本,眉头微蹙,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纸页上那些复杂的、被她以为是涂鸦的几何符号。母亲的眼神,不再是单纯的会计的严谨,而是带着一种探索者的专注与一丝难以察觉的……忧惧。
景象变幻。
她看到了苑姨,在阳光明媚的植物园里,指着一株不起眼的、散发着奇异荧光的蕨类植物,对年幼的她笑着说:“诗琪你看,这个世界啊,有很多看起来普通,内里却藏着大秘密的东西呢。就像这株小东西,据说只在特定的能量节点附近生长……”
画面再次流转。
她看到了沈屹舟,不是那个疯狂的、异变的他,而是更早,在秘密医疗室尚未完全沦为牢笼之前,他偶尔清醒时,会靠在床头,望着窗外(或许是虚拟投影),眼神空洞,低声哼唱着一首不成调的、破碎的曲子。那曲调……此刻在这意识深处回想起来,竟然带着一种与她怀中核心脉动隐隐契合的频率。
最后,她看到了自己。
不是镜子里的倒影,而是以一种抽离的视角,看着自己怀抱着“生命摇篮”,在溶洞中,在水电站废墟里,一次次濒临绝境,一次次燃烧意志,引导着能量,守护着那初生的核心。她看到自己眼中燃烧的决绝,看到自己与核心之间那根无形的、越来越坚韧的纽带。
这些记忆的碎片,如同被银白光晕串起的珍珠,在她“眼前”缓缓流淌。没有声音,没有旁白,只有一种深沉的、如同摇篮曲般的共鸣在她意识深处回荡。
这共鸣,并非来自外界。
它源于她自身。
源于她与核心深度连接后,被激发出的、沉睡在血脉和灵魂深处的……某种本质。
母亲的研究,苑姨的暗示,沈屹舟破碎的吟唱,她自己一次次绝境中的选择与守护……这一切,似乎并非偶然。仿佛有一条看不见的线,早已将她们串联。
银白的光晕缓缓收敛,最终化作一个模糊的、温暖的女性轮廓,如同母亲,又超越母亲,带着一种古老而慈爱的气息。那轮廓伸出手(如果那能称之为手),轻轻“抚摸”着曹诗琪的意识。
没有言语,只有一股清晰的意念,如同种子落入心田:
【守护……即是你的道路……】
【‘种子’已然萌发……‘摇篮’需要歌声……】
【醒来吧……孩子……还有许多……需要你去弥合……】
意念消散,银白轮廓如同晨曦下的薄雾,悄然隐去。
曹诗琪猛地睁开了眼睛。
刺目的光线让她瞬间眯起了眼,适应了片刻,才看清自己正躺在一张简陋的行军床上,身上盖着一条粗糙但干净的毯子。空气中弥漫着消毒药水和陈旧金属的味道。她在一个陌生的、但看起来相对安全的室内。
是哨站?还是水电站的某个房间?
她下意识地摸向胸口——“生命摇篮”还在,紧紧贴着她的身体。她立刻集中精神去感应。
核心的脉动……稳定而有力!
不再是之前的虚弱不堪,而是一种如同经过酣睡后、充满了新生力量的蓬勃跳动!翠绿的光芒温润内敛,不再刺眼,其中蕴含的能量似乎更加精纯、凝练。更让她惊喜的是,核心传递来的意念,不再是简单的词汇或情绪,而是变得更加清晰、复杂,甚至带上了一丝……灵动的智慧?
【母亲……你醒了!】核心的意念带着毫不掩饰的欢欣,如同一个学会新词汇的孩子,【能量……稳定……规则……更加清晰……我好像……明白了很多……】
它甚至能表达“明白”这种抽象概念了!
曹诗琪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和欣慰。她轻轻抚摸着“生命摇篮”,用意念回应:“我睡了多久?这是哪里?刀疤脸和老莫呢?”
【时间……过去了……十七个循环(曹诗琪理解为核心感知到的某种能量波动周期,大约相当于外界三十多个小时)。】核心传递来信息,【这里……是‘摇篮’内部……临时构筑的……安全节点。刀疤脸……老莫……在外面……警戒。】
“摇篮”内部?曹诗琪这才仔细打量周围。这个房间不大,墙壁呈现出一种柔和的、仿佛玉石与生物基质融合的质感,散发着微弱而稳定的翠绿光晕,空气清新,带着淡淡的草木香。这绝非哨站或者水电站原有的结构!这是核心利用自身力量,结合水电站遗址的物质,临时“生长”出来的一个安全空间!
它的力量……恢复得如此之快?甚至还有所精进?
曹诗琪挣扎着坐起身,感觉身体虽然还有些虚弱,但那种透支后的撕裂感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焕然一新的轻盈感。她与核心的连接似乎也更加紧密,无需刻意集中精神,就能模糊地感知到核心所感知的这片区域的能量流动和结构状态。
她推开房间唯一一扇类似门(更像是某种有机薄膜)的出口,走了出去。
外面是一个稍大一些的“厅”,同样由那种翠绿光晕的材质构成。刀疤脸正靠坐在墙边,擦拭着他的“净化之矛”,那条受伤的腿似乎好了大半,只留下淡淡的疤痕。老莫则坐在一个由能量脉络自然形成的“控制台”前,手指在上面虚点,观察着上面浮现出的、由翠绿光线构成的复杂数据流。
看到曹诗琪出来,两人同时抬起头。
“醒了?”刀疤脸咧了咧嘴,独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感觉怎么样?你这丫头,可真能睡。”
老莫则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习惯性动作),语气依旧平静,但眼神深处多了一抹探究:“你昏迷期间,核心的自愈和构筑能力超出了我的计算模型。而且,它似乎……进化了。”
曹诗琪点了点头,走到老莫身边,看着那流动的数据。“我好像……做了个梦。”她将梦中看到的银白光晕和那段意念简略地说了一遍,但没有提及母亲和苑姨的具体细节。
老莫听完,沉默了片刻,手指在能量控制台上敲击了几下,调出了一份加密等级极高的、来自阿赖耶 Station 的档案摘要。
“关于‘种子协议’的起源,阿赖耶数据库中也语焉不详。”老莫缓缓道,“只提及它与某个早已失落的高维文明遗产有关,其核心功能并非创造,而是唤醒与引导隐藏在生命与物质深处的‘可能性’。”
他看向曹诗琪,目光深邃:“你梦中那个‘银白轮廓’的意念——‘守护即是你的道路’,‘摇篮需要歌声’——这与‘种子协议’的部分底层逻辑描述吻合。或许,你,曹诗琪,本身就是这个‘协议’选定的、最关键的‘执行单元’之一。你的血脉,你的经历,甚至你的情感,都是激活和引导‘种子’的必要条件。”
这个猜测让曹诗琪感到一阵莫名的战栗。她想起母亲留下的羽毛吊坠,想起苑姨那些看似无心的话语,想起自己与沈屹舟、与核心之间那剪不断理还乱的联系……难道这一切,真的早已注定?
“先不管这些。”刀疤脸打断了这略显沉重的氛围,他用下巴指了指外面,“重要的是现在。外面暂时消停了,那帮疯子打了两天,好像都损失不小,暂时退了。但这鬼地方……”他环顾了一下这个由核心构筑的、充满生机的空间,“……太显眼了。等他们缓过劲来,肯定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扑过来。”
老莫点了点头,接过话头:“核心构筑这个安全节点,虽然隐蔽了我们的直接能量信号,但也改变了局部的地貌和能量场。‘净化教团’只要不瞎,迟早会发现这里的异常。而且,根据核心的感知和我的监测,被引导至下游的那部分灵脉能量,虽然暂时平稳,但其总量和潜在影响依旧是个巨大隐患。我们像是坐在一个只是暂时堵住了喷发口的火山之上。”
曹诗琪走到这个“安全节点”的边缘,那里有一层柔和的能量薄膜,隔绝了外部。透过薄膜,她能“看”到外面水电站遗址的景象——依旧破败,但那些狂暴的能量湍流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缓慢流淌的、暗蓝色与翠绿交织的平和能量流,如同一条温顺了许多的地下暗河。遗址的结构也被一层新生的、散发着微光的翠绿苔藓和晶簇所覆盖、加固,呈现出一种毁灭与新生交织的奇异美感。
核心不仅修复了自身,还在尝试修复这片土地。
【这里……是我们的‘家’……】核心传递来依恋的意念,【我想……保护它……】
曹诗琪心中柔软。这个由无数错误和牺牲催生出的意识,本质是如此纯粹地渴望守护与生长。
但正如刀疤脸和老莫所说,这份宁静是脆弱的。
“我们不能一直躲在这里。”曹诗琪转过身,眼神恢复了往日的坚定,“‘净化教团’的内战只是暂时停火,灵脉的能量隐患也并未根除。阿赖耶的态度暧昧不明。我们必须主动。”
“你想怎么做?”老莫问。
曹诗琪看向怀中温润的“生命摇篮”,感受着其中那稳定而强大的力量。
“既然‘摇篮’需要歌声,”她轻轻说道,眼中闪烁着决然的光,“那我就去为它‘歌唱’。”
“我们要利用核心的力量,不是被动防御,而是主动……净化和整合这片区域。将水电站遗址和周边的灵脉分支,彻底转化为一个稳固的、属于‘摇篮’的领域。”
“然后,以此为基点,去接触‘净化教团’中可能存在的、不那么极端的派系,或者……寻找其他对抗混乱的力量。”
“最重要的是,”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阻碍,望向远方,“我们要弄清楚阿赖耶真正的目的,以及母亲和苑姨……她们到底在这盘棋局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刀疤脸和老莫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但也有一丝被点燃的火焰。
前路依旧凶险,迷雾重重。
但这一次,他们不再是被动逃亡的棋子。
他们拥有了一个初步成长的“世界核心”,一个可能蕴含着古老秘密的“种子协议”执行者,以及一个明确的目标——
在这片废墟之上,唱响守护的摇篮曲,并在这旋律中,找出真相,杀出一条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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