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刻意营造的热闹,像一层薄纱,暂时盖住了黑石村长久以来的压抑。但日子总归要过,柳惠惠依旧会对着罗修羽留下的旧衣裳发愣。就这样平平淡淡地又过了三个月。
这天,一只由柔和橙色灵气幻化而成的小鸟,轻盈地落在罗家寂静的院子里。
它歪着小脑袋,灵动的眼睛四下张望,嘴里小心翼翼地叼着一封薄薄的信。它似乎很有耐心,直到看见柳惠惠从弥漫着烟火气的厨房里忙活完走出来,才扑棱着发光的翅膀,轻巧地飞到柳惠惠眼前。
柳惠惠被这突然出现的奇异景象吓了一跳,手一抖,差点把刚擦手的布巾掉了。那小鸟通体散发着温暖的光晕,眼睛亮晶晶的,直直地盯着她,仿佛在确认什么。
“是…是……”柳惠惠的心猛地揪紧,声音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带着难以置信的希冀,“小羽?…是不是…我的小羽回来了?”
小鸟似乎听懂了,发出一声细微的、如同风铃轻碰的鸣叫,小脑袋一低,将嘴里叼着的信轻轻放在柳惠惠粗糙的手心里。随即,它那橙色的身影如同被风吹散的萤火,点点光芒闪烁了几下,便彻底消失在空气中。
柳惠惠紧紧攥着那封信,像是攥住了失而复得的珍宝。她急切地展开信纸,可映入眼帘的字迹却让她犯了难——歪歪扭扭,笔画粗细不一,像是刚学写字的孩子用尽全力描摹出来的。她本就不识几个字,这下更是如同看天书一般。
“当家的!尘娃!”柳惠惠顾不得许多,捏着信就往外跑,脸上是这几个月来从未有过的光彩,混合着泪水和狂喜,“小羽!小羽写信回来了!用…用一只浑身发光、会飞的小鸟送回来的!”
这时,罗大山和罗修尘打猎归来,肩上还扛着猎物,就撞见了激动得语无伦次的柳惠惠。
“啥?羽娃子写信了?”罗大山眼睛一亮,疲惫一扫而空,立刻放下肩头的猎物,“快!快拿去给村长看看!那发光的小鸟…莫不是仙家手段?”他声音洪亮,带着难以置信的兴奋。
罗修尘也愣住了,赶紧凑过来:“娘,你说啥小鸟?什么样的?”
“就是…就是…”柳惠惠比划着,努力想描述清楚,“浑身发着橘黄色的光!可好看了!把信给我,它就…‘噗’一下,没了!跟变戏法似的!”她的话语里充满了惊奇和喜悦。
他们的动静吸引了附近几个刚放下猎具的猎户。李铁擦着汗走过来,嗓门最大:“大山家的,咋呼啥呢?啥光鸟?”王顺和他媳妇也好奇地围了过来,沈大富也伸着脖子看。
“是羽娃子!”柳惠惠激动地把信举高,“羽娃子从仙门写信回来了!用仙法变的小鸟送的信!”
“嚯!”李铁一拍大腿,眼睛瞪得溜圆,“仙法送信?这羽娃子真出息了!走走走,都去村长家!这可是咱黑石村头一遭的新鲜事!”他这一吆喝,几个猎户连同王顺媳妇都跟着罗家三口,热热闹闹地涌向了村长家的小院。
村长正坐在院里的石凳上抽旱烟,看到这么一大群人涌进来,颇感意外。柳惠惠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把信塞到村长手里,声音急切得发颤:“村长,您快给看看!小羽写的信!他…他用仙鸟送回来的!”
村长接过那薄薄的信纸,扶了扶老花镜,展开一看,先是被那稚嫩扭曲的字体逗乐了:“呵呵呵,羽娃子会写字了!这字儿…跟他小时候在地上画的蚯蚓爬似的!”他笑着摇摇头,眼中满是欣慰。
“村长,快念念,娃子说啥了?”柳惠惠急得直跺脚,罗大山也紧张地搓着手。罗修尘站在父母身后,眼睛紧紧盯着村长手里的信纸。
“别急别急,大山家的,让老头子我瞅瞅…”村长清了清嗓子,眯着眼,努力辨认着那些歪歪扭扭的字迹,开始大声念道:
“爹,娘,哥哥,我、我想你们啦!想得我晚上偷偷哭鼻子了(旁边画了个哭脸)。我早想写信,可字太难写啦!练了好久好久,手都酸了(旁边画了个累趴的小人),才写成这样。爹娘哥哥,你们别担心,我师尊对我可好啦!刚来时我天天哭,师尊就抱着我,给我讲星星的故事,哄我睡觉(画了个星星和月亮)。师尊还给我甜甜的果子吃(画了个歪歪扭扭的果子)!
哥哥!你看到我的小鸟了吗?是我用仙术变的哦!厉害不厉害?我还会变小兔子(画了个勉强能看出是兔子的轮廓)!等我回去变给你看!你送我的狼牙(画了个尖尖的牙齿),我一直挂在脖子上!我也变厉害了,师尊带我去后山,我用法术打跑了一只小狼崽!(画了个小人发光的拳头打向一个狼头,狼头上有个叉叉)
爹,娘,师尊说我要参加宗门大比,现在不能下山。等我比赢了,就能回来看你们啦!给你们带仙果吃!爱你们的小羽(旁边画了个大大的笑脸)”
村长念得抑扬顿挫,努力模仿着孩童的语气。信里那些笨拙的图画和充满童真的炫耀,让院子里的人都笑了起来。
“哈哈哈!”李铁第一个大笑出声,蒲扇般的大手用力拍着罗大山的肩膀,“好小子!大山,你养了个好儿子!听听,‘用法术打跑小狼崽’!这才多久,都成小仙童了!”
王顺也乐呵呵地:“嘿,这小羽娃,写字像画符,可这心气儿高!还想着给咱带仙果呢!”
王顺媳妇抹了抹眼角笑出的泪花,对柳惠惠说:“惠惠,这下可把心放肚子里了吧?娃子出息着呢!那仙师待他比亲儿子还亲,还哄睡觉呢!”
沈大富憨厚地笑着点头:“是啊是啊,仙法小鸟送信,还…还会变兔子!真神了!”
“哈哈哈,这小家伙,字写得像狗爬,可这志气不小!”村长念完信,眼睛也笑成了一条缝,把信小心地折好还给柳惠惠,“大山家的,收好喽!这可是羽娃子的一片心!咱们黑石村,真飞出去一条真龙咯!” 他语气里满是自豪。
柳惠惠紧紧攥着信,贴在胸口,眼泪终于止不住地流下来,但这次是欢喜的泪。罗大山咧着嘴,黝黑的脸上是藏不住的光彩。
罗修尘听着弟弟充满稚气却骄傲的“战绩”,想象着他用法术打小狼崽的样子,嘴角也不由自主地扬了起来,心里默默道:“臭小子,等着,哥也不会输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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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罗修尘从中队调到南队训练了三个月,那训练后的肌肉酸痛感又消失了。他攥了攥小拳头,感受着体内那股仿佛永不疲倦的力气,目光投向场边正在指导另外两名教官进行某种高强度合击演练的朱力峰。
朱力峰身形壮硕如铁塔,动作大开大合,带着一股沙场磨砺出的凶悍气。
他眼角余光其实早就瞥见了那个杵在一旁、眼神像头倔牛犊似的小身影。这三个月,这小崽子就没消停过!加练、加负重、跑斜坡……那股子不要命的狠劲儿,朱力峰看在眼里,也记在心里。这小子才七岁啊!根骨或许不算顶尖,但这心性……真他娘的是块好料子!
罗修尘深吸一口气,趁着朱力峰演练告一段落,抹汗的间隙,迈着小短腿快步走了过去。他努力站得笔直,仰着小脸,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朱教头!”
朱力峰转过身,浓眉习惯性地一拧,粗声道:“又是你这小兔崽子?皮又紧了?” 这场景,三个月里已经上演过好几次了。每次这小家伙感觉“没劲了”,就巴巴地凑上来。
“我……我想跟着您们一起练!” 罗修尘重复着他的请求,小脸上满是倔强,眼神毫不退缩地迎上朱力峰审视的目光。他知道希望渺茫,但必须争取。
“小兔崽子!” 朱力峰果然如预料般,嗓门立刻拔高,唾沫星子几乎喷到罗修尘脸上,蒲扇般的大手虚空点了点他,“耳朵塞驴毛了?老子说过多少遍?你这小身板经不起我们这糙老爷们儿的折腾!骨头练碎了,你娘哭天抢地来找老子拼命,老子管埋不管赔!”
他骂得凶狠,但看着眼前这才到自己腰高、眼神却倔得吓人的小豆丁,眼底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
罗修尘没有被吼退,反而小胸脯一挺,声音压低了点,带着点“揭老底”的意味:“朱教头,两个月前…我就自己加了负重了,比规定的重一倍。斜坡推碾,我也是一个人推的,没偷懒!”
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您上次教我的‘铁山靠’桩步,还有‘贴山震’的发力诀窍,我都练熟了,感觉……感觉筋骨好像还能撑得住。” 他这是在点明,朱教头虽然每次都拒绝他加入核心训练,但私下里,确实没少点拨他真东西!那些看似不经意的提点,都是实打实的硬功夫。
朱力峰闻言,浓黑的眉毛猛地一挑,眼神锐利得像刀子一样刮过罗修尘小小的身体,似乎要把他里里外外看个通透。他沉默了几秒,突然一脚踹在旁边一个废弃的木桩上,那木桩“咔嚓”一声裂开条缝。
“撑得住个屁!” 他吼声更大,仿佛在掩盖什么,“你当老子眼瞎?你这小崽子加练,老子没看见?自己偷偷摸摸玩命,跟老子玩命能一样?明天!负重再加二十斤!斜坡多推三趟!再让老子听见你提这茬儿,训练量翻倍!滚蛋!别在这儿碍眼!” 他挥着手,像赶苍蝇一样,语气恶劣至极。
“是!” 罗修尘没有争辩,也没有沮丧,反而像是得到了某种确认,干脆利落地应了一声,转身就走。他知道,朱教头的“滚蛋”后面,藏着默许——默许他继续按照自己的方式加练,甚至变相给他加了码!那句“负重再加二十斤”、“斜坡多推三趟”,就是新的目标。
被朱力峰再次毫不留情地“轰”走后,罗修尘那股子倔劲彻底点燃。
既然不能跟教官练,那就自己加码!别人练一个时辰,他就练两个时辰;别人背四十斤负重折返跑五圈,他就用尽吃奶的力气背上六十斤,朱教头新加的二十斤对他这年纪已是极限,跑十圈、十五圈!汗水像小溪一样淌下稚嫩的脸庞,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味,小小的身体在极限下颤抖。
夜色降临,他在自己的小屋内,尝试引动周遭稀薄的天地灵气。
这一次,他清晰地感觉到,当身体承受着远超极限的重压,筋脉骨骼仿佛被强行撑开时。那丝丝缕缕钻入体内的灵气,虽然绝大部分依然如指间流沙般散逸,但渗入筋骨皮膜深处、进行淬炼的那一丝丝分量,似乎真的比平时……多了一丝“裂缝”!
他幼小的身体也在极限压迫下,裂开了更细微的、能容纳更多“流沙”的缝隙。这微弱却真实的反馈,如同黑暗中摇曳的星火,成了他继续咬牙坚持下去的唯一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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