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耀庭走了进来，没出声，只是站在床尾看着。琥珀赶紧站起身，垂着手叫了声：“老爷。”
“嗯。”韩耀庭应了一声，目光在韩北脸上停留了好久才问，“今天怎么样？”
“回老爷，跟昨天差不多，护士刚来过，说体征平稳。”琥珀低声答着，偷偷抬眼觑了觑韩耀庭的脸色。
老爷这些天看着也老了不少，鬓角的白头发更显眼了，虽然腰板还是挺得直直的，但那眼神里的疲惫藏不住。她知道，大少爷没了，二少爷又这样，老爷心里比谁都难受。
韩耀庭没再问，走到床边，伸出手，极轻地拂过韩北的额发，把那几根不听话的头发丝捋顺了。
“平稳就好。”韩耀庭的声音不高，“这小子，打小就命硬，这次……也能熬过去。”
他在床边坐下，看着儿子沉睡的脸，半晌没说话。
他又坐了一会儿，才站起身离开了。
琥珀看着老爷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这才长长舒了口气，感觉后背都有点湿了。她重新拧了毛巾，继续给韩北擦拭。
她拿起温热的毛巾，轻轻敷在韩北有些冰凉的手上，低声说：“二少爷，您可得快点好起来啊……琥珀还等着您带我去海城玩呢。”
就在这时——
她擦拭着的那只手，韩北的食指，极其轻微地蜷缩了一下。
琥珀猛地僵住，呼吸放的极轻，眼睛死死盯住那根手指，连哭都忘了。
是错觉吗？是因为她太希望二少爷醒来而产生的幻觉？
她不敢动，不敢出声，连眼睛都不敢眨。
几秒后，在琥珀几乎要确认那是自己眼花时，韩北的睫毛微微动了一下。
“少……少爷？” 琥珀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她几乎是扑到床头，想按呼叫铃，手却抖得厉害，第一次竟没按到。
“医生！快叫医生！二少爷……二少爷他动了！” 她终于按响了铃，声音带着哭腔和激动。
她回过头，紧紧抓住韩北那只刚刚动过的手，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这次不再是悲伤，而是巨大的惊喜：“少爷！您听见我说话了是不是？我是琥珀！您看看我！”
医护人员瞬间涌入，开始检查。琥珀被挤到一旁，她死死捂着嘴，眼泪流得更凶，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生怕影响了医生的判断。
韩耀庭接到消息，以最快的速度赶了回来。他冲进房间时，医生刚做完初步检查。
“怎么样？” 韩耀庭的目光第一时间投向床上的人。
“韩先生，令郎确实出现了意识恢复的迹象！” 主治医生的语气带着振奋，“虽然目前意识水平还很低，对外界刺激反应微弱，但这是个非常好的信号！说明他的大脑正在逐渐苏醒！”
韩耀庭紧绷的神情松了一瞬，他快步走到床边，俯下身紧紧盯着韩北：“小北？能听见爸爸说话吗？”
韩北没有任何回应。
琥珀在一旁含着泪，小声对韩耀庭说：“老爷，少爷刚才……手动了，眼睛也动了……”
韩耀庭侧头看了琥珀一眼，点点头。他自然看到了儿子细微的反应，也听到了医生的话。狂喜涌上心头，但他很快压住了。
韩耀庭深吸一口气，对医生沉声道：“不惜一切代价，用最好的方案，助他恢复。”
“是，韩先生！”
医护人员开始忙碌，调整用药，准备进行进一步的刺激治疗。
韩耀庭退开几步，目光落在依旧紧张地攥着衣角，眼泪汪汪的琥珀身上。他招了招手。
琥珀连忙擦掉眼泪，小步挪过去，低着头：“老爷。”
“你做得很好。” 韩耀庭的声音听不出太多情绪，“以后，你多在他身边陪着，说说话。他……或许能听到。”
“是，老爷！琥珀一定尽心！” 琥珀连忙应下，声音带着哭腔。
他知道，二少爷刚才的动静不是梦，他真的在努力醒来！
时间在焦灼的期盼中一分一秒流逝。
又是半个月后。
阳光透过薄纱窗帘，在韩北苍白的脸上投下柔和的光晕。
这半个月多，琥珀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在韩北床边。她按照老爷的嘱咐，每天不停地和韩北说话，声音轻柔地讲述着院子里玉兰花开得如何热闹，讲述着厨房新做了哪些他以前爱吃的点心，甚至絮絮叨叨地说些府里下人们之间的琐碎闲事。
她不敢停，生怕一停下，那好不容易出现的生机就会再次沉寂下去。
韩耀庭来得也更勤了。
他虽不像琥珀那样喋喋不休，但每次进来，都会在床边坐上一阵，有时会简单说几句外面的情况，有时只是沉默地坐着。
这天中午，琥珀正坐在床边的小凳上，低着头，小心翼翼地给韩北修剪指甲。她的动作很轻，生怕弄疼了他，嘴里还习惯性地小声念叨着：
“二少爷，您看这指甲，长得还挺快……您可得快点好起来，不然下次琥珀可不敢给您剪了，怕剪到肉……”
她的话音未落，握着指甲钳的手腕，突然被一只冰凉却带着微弱力道的手，轻轻碰了一下。
琥珀浑身猛地一僵，她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向床上的人。
韩北的眼睛，不知何时，竟然睁开了一条缝隙！
琥珀的心猛地一跳，立刻屏住呼吸，紧紧盯住韩北的脸。她怕又是自己的幻觉，这几天，她经历过太多次从希望到失望的折磨。
“……琥……珀？” 一个极其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从韩北的嘴唇间逸出。
“是我！少爷！是我！琥珀！” 琥珀连忙抓住他微微动了动的手指，眼泪掉得更凶了，“您终于……醒了！您吓死我了！”
琥珀的眼泪瞬间决堤，但又怕惊扰到少爷。只能拼命压抑着哭声。
琥珀颤抖着按下床头的紧急呼叫铃，对着话筒大喊，“医生！快！二少爷醒了！他睁开眼睛了！”
几乎是同时，房门被猛地推开，医护人员以最快的速度冲进了房间。
琥珀这才松开了韩北的手，站到了角落，她死死捂着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怎么也止不住。
她看着医生们围在床边，检查瞳孔，测试反应，低声快速地交流着。她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能紧紧盯着韩北的脸，生怕他再次沉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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