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北俯视着面前的左航，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冰冷和疯狂的杀意。
杀了他，一了百了。
这个念头清晰而强烈地浮现出来。只要再用力一点，左航这个家伙就会彻底消失。
那段被囚禁的痛苦，被欺负惩罚的过往，也就不会有人知道了。
他的手在不断收紧。左航的脸色越来越红，心脏跳动的越来越快，眼神也开始变得涣散。
可左航依旧死死盯着韩北，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殉道般的坦然。
韩北的手臂肌肉紧绷着，只需要再用力几分……
然而，那力量却悬在了临界点，迟迟未能落下。
他发现自己竟然……下不去手。
这短暂的犹豫，对于杀伐决断的韩北来说，是极其罕见的。
他的人生信条里，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可此刻，面对左航，他引以为傲的决断力第一次出现了动摇。
就是这片刻的犹豫，给了左航一丝喘息之机。他贪婪地吸入一点空气，涣散的目光重新聚焦，死死盯着韩北近在咫尺的脸，
“你……咳咳……你不是想知道……我的答案？”他用力喘息着，声音断断续续，“……过去的事……是我欠你。我知道一句道歉太轻，可事到如今……除了让你解气，我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
这句话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韩北强撑的杀意。
韩北盯着他，眼里情绪翻腾，抓着左航手腕和脖子的手，终于一点一点松开了。
他竟然对左航心软了？或者说，他竟然无法干脆利落地除掉这个巨大的麻烦？
“咳！咳咳咳……”左航瘫软在床上，剧烈地咳嗽起来，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脖子上留下一圈清晰的青紫指痕。
左航的手软软地垂下来，落在床单上。他默默看着韩北往后退，两人之间又隔开了一段距离。
韩北迅速整理好表情，重新板起那张冷冰冰的脸。动作也恢复了平时的稳重，
“我用不着你道歉，也用不着你弥补。”韩北开口，声音已经变回平时的冷静，甚至比之前还要冷。
说完，他看都没看左航一眼，转身就往门口走。
就在他再次握住门把的时候，左航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韩北。”
韩北的脚步停住，但没有回头。
“原不原谅是你的事………”左航的声音轻得快要听不见了，“要不要弥补，是我的事。”
韩北仅仅是片刻的停滞，他便猛地拧动了门把，那动作快得几乎带了一丝仓皇，与他试图维持的沉稳背影格格不入。
左航望着那扇重新关上的门，他缓缓吁出一口气，因放松而牵动了伤口，让他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但嘴角，却微微翘了起来。
韩北慌了。
他那个永远冷静、永远运筹帷幄的韩北，刚才……真的慌了。
这说明，他对自己并非全然无动于衷。就凭这点，身上的伤再疼也值了。
房门在韩北身后合拢。门外空无一人，只有壁灯投下昏黄的光晕。
韩北的脚步依旧沉稳，一步步踏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清晰而规律的声响，与他胸腔里那失了章法的心跳截然不同。
直到转过回廊拐角，彻底远离了那座小楼的视线范围，韩北的步伐才停了下来。
他背靠着冰凉的墙壁，微微仰起头，闭上了眼睛。
左航那粗暴的吻，和那些赤裸裸的话，一遍遍冲刷着他的神经。那感觉太鲜明，太具有侵略性，几乎要将他一直以来精心维持的冷静外壳烫穿。
他抬手，手指用力蹭过自己的下唇，力道之大，几乎擦破了皮，试图将那令人心烦意乱的触感彻底抹去。
他预料过左航的无数种反应——愤怒的，隐忍的，甚至是虚伪的迎合。唯独没有料到，会是那样一种直接的进攻。
这完全打乱了他的节奏。
韩北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背后的鞭伤因方才的紧张和靠墙的动作而隐隐作痛，但这疼痛此刻反而成了让他保持清醒的良药。
“疯子！”一声低哑的咒骂从齿缝间溢出，不知是在说左航，还是在说那个竟有一瞬间失了方寸的自己。
片刻后，见有人走过，他重新挺直脊背，脸上所有因那个吻而产生的细微波动已被尽数敛去，恢复成一贯的冷峻漠然。他整理了一下并无褶皱的衣领和头发，
韩北踏进自己院落时，暴雨依旧没有停歇的迹象。
石川不知何时已静立在门口，看到韩北回来，才跟着一块进了房间。
直到韩北微微侧头，他才低声汇报：“老板，零九那边……都处理好了。他弟弟已经安全送到，零九他们……走了。”
韩北没有转身，只是看着窗外被雨水模糊的小院轮廓，声音平静无波：“他有留下什么话吗？”
“……没有。”石川的回答带着小心翼翼，带着一丝担忧。他跟着韩北多年，多少能察觉到韩北此刻情绪不高。
屋里更安静了，只有雨声哗哗地下。
零九走了。
真的走了……！？
他喜欢的零九，到底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带着他们之间所有的温情和算计彻底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他不怪他，只是……心里难受得厉害。那种闷声的疼痛，比任何明刀明枪带来的伤害都更折磨人。
他以为自己早已习惯了失去，习惯了算计，习惯了将情绪深埋。
可当零九真的就这样干干净净、彻彻底底地从他的世界里消失时，那种空落落的感觉，还是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
他能给旁人滔天富贵，能握得住半个城的权柄，偏偏留不住一个零九。
他宁愿攥着刺也要握紧的糖……终究，还是被他弄丢了。
正愣着，身后传来脚步声。
那道沉稳而极具存在感的脚步声，让他知道，来的不是旁人。
能不经通报直接进入他这处小宅的，除了父亲韩耀庭，没有第二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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