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天边只余下一抹黯淡的橘红,挣扎着不肯沉入地平线。
城外那条僻静的小路两旁,荒草疯长得几乎要没过膝盖,在渐起的晚风中不安地摇曳,发出沙沙的低语。空气里弥漫着白日未散的燥热和泥土的腥气。
草丛深处,林羽半蹲着,脖子伸得老长,活像只警惕的野兔,眼睛一眨不眨地死死盯着小路延伸向城里的方向。他额头上早已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顺着鬓角往下淌,痒得很,他却连擦一下都顾不上。
旁边的宋尧则完全是另一副光景。他背靠着一块半埋在土里、棱角粗糙的大石头,两条长腿随意地伸展开,昂贵的运动鞋鞋尖不耐烦地一下下点着地面,手里捏着的手机屏幕幽幽地亮着,映照着他那张写满“荒谬”和“忍耐已到极限”的俊脸。
“林羽。”
宋尧的声音压得低低的,却像淬了冰的刀片,每一个字都刮着林羽的神经:“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一个能让我觉得浪费这宝贵生命还算值得的解释。我们逃课,不是去参加什么秘密会议,也不是去拯救世界,而是像两个偷地瓜的蠢贼一样,缩在这荒郊野外的草稞子里喂蚊子?”
他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来,带着审视:“学校下午四点四十放学,现在——”
他刻意地停顿,将手机屏幕朝林羽眼前猛地一送,刺眼的光让林羽下意识眯了眯眼:“五点零一分。整整二十一分钟。我们骑车过来用了二十分钟,按常理,她要坐校车晃悠到这里,起码得半个钟头!这还不算她走出校门、等车的时间!”
他深吸一口气,似乎想压下那股无名火:“更别提晚上还有该死的晚自习!我的时间表里没有‘陪林羽发疯’这一项!”
“快了快了,宋会长,尧哥,再等等,就一会儿!”
林羽头都没回,声音急切得发飘,眼睛依旧焊死在那条空荡荡的小路上:“这是条近道,她肯定会走这儿的!我打听过了,她每次回道观都抄这条小路!错不了!”
“小道消息?”
宋尧嗤笑一声,满是嘲讽:“你指望靠小道消息在这里守株待兔?林羽,你脑子是不是也被这荒草里的虫子啃了?”
他烦躁地推了下眼镜:“再等五分钟,五分钟后,天王老子来了我也得走!”
林羽没再吭声,只是身体绷得更紧,像一张拉满的弓,全副心神都系在路的尽头。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晚风吹拂草叶的沙沙声和宋尧手指无意识敲击手机壳的笃笃声,每一声都敲在紧绷的时间线上。
时间在宋尧焦躁的倒数中艰难爬行。
十七点零五分。
就在宋尧准备起身,那句“时间到”即将冲口而出的刹那——
“嚓啦……”
一声极其轻微、几近于无的异响,从路旁浓密的树林里突兀地传来,像是枯枝被某种极其灵巧的重量瞬间压断。
声音短促得如同幻觉。
林羽和宋尧几乎是同时猛地扭头!
视线所及,只见靠近路边的几棵高大树木的浓密树冠,毫无征兆地剧烈晃动了一下。并非狂风的摇摆,而是一种极其诡异的、自上而下传递的波浪般的震颤,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树冠深处轻盈地借力跃过。
紧接着,下方一根碗口粗、探向路边的横枝,猛地向下一沉,随即又带着一股强劲的韧劲猛地向上回弹!
就在那树枝回弹到最高点的瞬间!
一道蓝白色的身影,如同被那树枝弹射而出,又像是早已融入那片暮色与树影,毫无征兆地凭空出现!
那不是奔跑,更不是跳跃。
沈懿的上半身挺直如松,纹丝不动,宽大的校服衣袂在高速移动中竟诡异地没有剧烈翻飞,只是紧贴着身体向后拉出几道静止般的流线褶皱。她的双足,以一种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频率,在布满碎石和浮土的路面上极其轻微地连续点踏,每一次点地都迅捷如电,却又轻盈得不可思议,身体随之向前平滑地“飘”出一大段距离。
远远看去,她整个人就像稳稳地站在一块无形的、高速滑行的滑板上,以一种超越常人理解的方式,贴着地面疾驰而来!
那姿态,介乎于陆地飞腾与水面滑行之间,充满了非人的协调与迅疾。
前一秒还在几十米开外模糊的树影下,下一秒,那蓝白色的身影已挟着一股微凉的、裹挟着草木碎屑的疾风,“倏”地一下,稳稳地停在了林羽和宋尧藏身的草丛前!
距离近得林羽甚至能看清她校服领口洗得微微发白的边缘。
整个过程,快得连宋尧推眼镜的动作都僵在了半空。
空气死寂。
草丛里聒噪的虫鸣仿佛被一刀切断。
沈懿平静地站着,脸上没有任何剧烈运动后的红晕或喘息,目光如同两泓深不见底的古井水,淡淡地扫过草丛里两个石化般的少年。
她的视线在林羽那张写满狂喜和邀功、活像见了肉骨头的小狗般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又滑向宋尧那张混杂着极度惊吓、难以置信和被迫营业般僵硬点头的复杂面孔。
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困惑,掠过她冰封的眼眸深处。
“你们……”
她开口,声音清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寻:“是在等我?”
“对对对!沈同学!我们就是在等你!”
林羽如同被解除了定身咒,猛地从草丛里弹了起来,动作大得带起一片草屑尘土,脸上瞬间堆满了他自认为最灿烂、最讨好的笑容,只差身后摇起一条无形的尾巴。
宋尧被这巨大的惊吓噎得喉咙发紧,下意识地就想疯狂摇头否认这荒谬的遭遇。然而,林羽那几乎要射出实质化恳求光芒的眼神像两道钩子,死死钩住了他。他僵硬地梗着脖子,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点了一下头,感觉颈椎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沈懿的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了一个来回,那点困惑非但没有消散,反而更浓了些。
她实在想不出这两人地跑到这荒郊野外堵截自己的缘由。前世江湖凶险,这般蹊跷的“偶遇”,往往伴随着埋伏与杀机。
不过眼前这两个少年……气息浑浊,脚步虚浮,眼神里除了愚蠢就是慌乱,实在构不成半点威胁。她索性静立原地,等着下文。
林羽被沈懿那平静无波的目光看得心里直发毛,准备好的说辞瞬间在脑子里搅成了一锅粥。什么“探讨学习”,什么“请教问题”,在这位能用非人方式赶路的同学面前都显得无比苍白可笑。
情急之下,他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靠近她!
他嘴巴比脑子快,脱口而出:“沈同学!那个…那个清风观的斋菜!听说特别好吃!我……我想去尝尝!真的!特别虔诚!我还要添香油钱!大把的香油钱!”
他一边说,一边手忙脚乱地在自己那几个鼓鼓囊囊的裤兜里乱掏,似乎想立刻掏出厚厚一沓钞票来证明自己的“虔诚”。
清风观斋菜?香油钱?
沈懿的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她脑海中瞬间浮现出清风观那斑驳脱落的墙皮、歪歪斜斜的窗棂、殿内寥寥无几且蒙尘的塑像,还有后院角落里那个用几块破砖头勉强垒起来的、熏得黢黑的露天小灶台。
清风道长每日煮的那点清汤寡水、连油星都难见几滴的野菜稀饭……也能叫“斋菜”?
至于香油钱……那盛放零星几个硬币、落满灰尘的破旧功德箱……林羽这“大把”的许诺,让她感到一种近乎荒诞的错位。
然而,想到观中确实处处透着破败清寒,若能得些银钱修缮,倒也是好事一桩。
至于斋菜……沈懿的目光掠过林羽那张写满“求收留”的脸,又瞥了一眼旁边浑身不自在、却硬是杵着不走的宋尧。
“可。”
她言简意赅地吐出一个字,算是应允。
反正回道观也是必经之路。
“太好了!”
林羽如蒙大赦,激动得差点跳起来,瞬间忘了刚才的惊吓,一把拽过自己那辆造型极其张扬、涂装成荧光绿的昂贵山地自行车,链条和齿轮在寂静中发出清脆的咔哒声。
他长腿一跨,利落地坐上车座,一只脚稳稳地撑住地面,另一只手豪气地拍了拍后座那覆盖着厚厚防震软垫的位置,脸上洋溢着一种“看哥带你飞”的自信光芒。
“沈同学,来!上车!我技术贼溜!保证又快又稳!”
宋尧也沉默地推过自己那辆线条冷硬、颜色低调的黑色山地车,动作熟练,带着一种习惯性的优越感。
他单脚撑地,没有看沈懿,只是微微扬了扬下巴,示意她上车。动作间,他那辆价值不菲的专业级变速自行车发出轻微而流畅的金属摩擦声,无声地彰显着品质。
沈懿的目光落在眼前这两架构造奇特的“两轮铁马”上。
这东西她在校园里见过无数次,那些少男少女们骑在上面,双足踩踏着那两个圆环,便能驱策着这铁器风驰电掣,速度竟不输于寻常的奔马,且无需喂食草料。
她心中一直存着好奇,只是前世所学,皆是弓马刀枪,这等依靠机巧之力的代步工具,从未见过。
如今机会就在眼前。
她眼中掠过一丝探究,没有半分迟疑,走到林羽车后,学着平日所见女生的样子,侧身,动作轻捷地坐上了那看起来颇为厚实的后座软垫。
她坐得极其端正,腰背挺直如尺,双膝自然并拢,双手轻轻搭在自己膝盖上——完全是世家女子端坐绣凳的标准仪态,与这狂野的山地车后座形成了强烈反差。
“坐稳了沈同学!”
林羽兴奋地低吼一声,全身力量瞬间灌注到双腿,猛地一蹬脚踏!
“呜——嗡!”
昂贵的山地车发出低沉的咆哮,链条高速咬合飞轮,轮胎碾过路面碎石,猛地向前窜出!强劲的推背感让沈懿的身体本能地微微后仰了一瞬。就在这失衡的刹那,她丹田之内,一股精纯浑厚的真气如同沉睡的蛟龙被惊醒,自然而然地循着经脉急速运转,瞬间通达四肢百骸!腰腹、背脊、双腿的肌肉群在真气催动下,以微不可察的幅度高频调整着力量,每一寸肌理都绷紧如钢弦,又在瞬间精准地松弛,形成一种动态的绝对平衡。
她那后仰的势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拉回,重新端坐如山岳,稳得连搭在膝盖上的指尖都没有晃动半分。
林羽只感觉后座陡然一沉,随即又变得异常稳固,仿佛载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尊牢牢焊死在车架上的青铜雕像。
他心中大定,脚下蹬得更欢,昂贵的变速自行车发出流畅的嗡鸣,载着两人冲上不算陡峭、却蜿蜒漫长的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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