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G在蜿蜒险峻的盘山公路上行驶了数日,窗外的景色从岭南的郁郁葱葱,逐渐变为湘西特有的、带着些许苍凉与神秘的层峦叠嶂。越是接近张家沟,张峰的心情就越是难以平静,近乡情怯与即将见到亲人的激动交织在一起,让他坐立难安。
王瑾璇倒是兴致勃勃,一边开车一边对着窗外的山势指指点点,嘴里念叨着“青龙蜿蜒”、“白虎驯俯”之类的堪舆术语,直呼这湘西的龙脉果然与岭南大不相同,灵气中带着一股子野性与古老的味道。王瑾儿则被这迥异的风光吸引,拿着手机不停地拍照,偶尔看到山间吊脚楼或者穿着民族服饰的行人,还会发出小小的惊呼。
终于,在腊月二十六的下午,车子碾过最后一段坑洼不平的土路,一个坐落在山坳里、被薄薄炊烟笼罩的小村庄,出现在了视野尽头。那熟悉的土坯房、歪斜的电线杆、以及村口那棵标志性的、光秃秃的老槐树,瞬间击中了张峰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张家沟,我回来了!
他的眼眶瞬间就湿了。
车子缓缓驶入村口,立刻引起了轰动。这穷乡僻壤,何时见过如此霸气威猛、锃光瓦亮的豪车?孩子们尖叫着围拢过来,大人们也纷纷从屋里探出头,好奇地张望。
“那是……峰娃子?!”有眼尖的村民认出了从副驾驶下来的张峰,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此时的张峰,与三年前那个又黑又瘦、穿着破旧、眼神里带着野性和不安的“疯子”判若两人。身高腿长,面容俊朗,皮肤白皙,穿着一身干净利落的休闲装,气质沉静从容,哪里还有半点当年顽劣少年的影子?
“是我,三叔公,我回来了。”张峰笑着跟相熟的村民打招呼,声音有些哽咽。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全村——“张老歪家的峰娃子回来了!开着小汽车回来的!还带着两个顶好看的城市娃!”
张峰顾不上多寒暄,领着胖子和瑾儿,提着大包小包,快步朝着村尾那栋熟悉的、略显破败的土坯房走去。越是靠近,他的心跳得越快。
院子门虚掩着,他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
院子里,一个头发花白、身形佝偻的老人,正坐在小马扎上眯着眼睛晒太阳,手里还拿着半截旱烟。正是他日思夜想的爷爷!
而在爷爷旁边,还站着一对中年男女。男人皮肤黝黑,脸上刻满了风霜的痕迹,穿着半旧的外套,显得有些拘谨;女人眼角带着细密的皱纹,双手粗糙,正局促地搓着围裙。正是他那常年在外打工、几年都难得见上一面的父母——张建国和李秀英。
他们显然也是刚刚赶回来不久,听到外面的动静,正疑惑地望向门口。
当看到推门而入、气质大变的张峰时,三人都愣住了。
爷爷张老歪眯着的眼睛猛地睁大,手里的旱烟杆“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嘴唇哆嗦着,颤巍巍地站起身,不敢相信地喊道:“峰……峰娃子?真是我的峰娃子回来了?”
“爷!是我!我回来了!”张峰再也抑制不住,一个箭步冲上前,紧紧抱住了爷爷瘦削的身躯,眼泪夺眶而出。感受着爷爷身上那熟悉的、带着旱烟和泥土味道的气息,他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可以肆意撒娇的孩子。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爷爷老泪纵横,粗糙的手掌一遍遍拍着孙子的后背,声音哽咽。
张建国和李秀英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儿子,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他们记忆中的儿子,还是那个调皮捣蛋、不服管教、让他们操碎了心的浑小子。可眼前这个挺拔俊朗、气质不凡的青年,真的是他们的儿子吗?那种巨大的反差,让他们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愧疚,有陌生,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而复得的激动。
“爸,妈。”张峰松开爷爷,转向父母,声音同样带着哽咽。他虽然对父母曾有怨言,但血脉亲情终究难以割舍,看到他们明显苍老了许多的面容和眼中那丝小心翼翼,心中的那点芥蒂也消散了大半。
“哎!哎!”李秀英连忙应着,眼泪也流了下来,想上前摸摸儿子,又有些不敢。张建国则是重重地“嗯”了一声,眼眶也有些发红,默默地从儿子手里接过了那些看起来就很贵的礼物。
“爷,爸,妈,我给你们介绍。”张峰抹了把眼泪,拉过身后的王瑾璇和王瑾儿,“这是我在广州认识的朋友,王瑾璇,你们叫他胖子就行。这是他妹妹,王瑾儿。这次是特意陪我回来过年的。”
王瑾璇立刻上前,笑得像个弥勒佛,嘴甜地喊道:“爷爷好!叔叔阿姨好!我是疯子……哦不,是张峰的好兄弟!这点东西是我们的一点心意,给您二老和爷爷尝尝!”说着就把那两箱茅台和十条中华往前递。
王瑾儿也乖巧地行礼:“爷爷好,叔叔阿姨好。”
看着这一看就出身不凡、开着豪车、还带着如此重礼的兄妹俩,张建国和李秀英更是局促了,连声道:“哎呀,这……这太破费了!快屋里坐,屋里坐!”
爷爷张老歪倒是见过些风浪,虽然也惊讶,但更多的是为孙子高兴,拉着张峰的手,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欣慰的光芒:“好,好!我孙子出息了!交到这么好的朋友!快,都进屋!”
左邻右舍也都围在院门口,看着这“衣锦还乡”的一幕,议论纷纷,脸上满是羡慕。当年那个“疯子”,如今可真是不一样了!
小小的土坯房里,顿时充满了久违的、带着泪水和笑声的团圆气息。灶膛里的火重新旺了起来,炊烟袅袅,年的味道,终于在这个家里,变得完整而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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