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紫禁城,本应是绿树浓荫、蝉鸣聒噪的景象,却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时疫蒙上了厚重的阴影。
疫情自流民聚集处爆发,迅速蔓延入城,高热、咳喘、症状凶险,传染极强。宫内外人心惶惶。
胤禛下令紧闭宫门,取消一切非必要聚集,严控人员流动,全力抗疫。
承乾宫因主子有孕,更是戒备森严。
宫内每日用艾草熏蒸数次,宫人进出皆需以药汤净手,饮食起居格外小心。泠雪虽安心静养,却并未完全置身事外。
她凭借前世的零星记忆和这一世阅读的医书,梳理出几条防疫要则:隔离病患、沸水消毒、保持通风、佩戴面纱。泠雪让内务府赶制了一批棉纱口罩,并让琥珀将要点写成简易册子,递给了胤禛。
胤禛见到册子,见其中条理清晰,切中要害,心中欣喜,知是泠雪手笔,立刻下令依此严格执行。
此举虽未公开,却无疑在暗中挽救了许多性命,也让胤禛对泠雪的见识愈发倚重。
然而,就在这举宫抗疫、人人自危的关头,总有人不甘寂寞。
延禧宫偏殿内,郭络罗·芜妍烦躁地绞着手中的帕子。
她本就因甄嬛和安陵容陆续得宠而憋闷,如今时疫一起,皇上忙于前朝,更是连影子都见不到了。
她看着对面曹嫔曹琴默的住处,温宜公主的存在让曹琴默也水涨船高,心中更是妒火中烧。
这日,她实在按捺不住,寻了个由头,带着贴身宫女,进了曹琴默的屋子。
曹琴默正坐在窗下给温宜绣一个小肚兜,见郭络罗氏不请自来,眉头几不可查地一蹙,随即放下绣活,起身客气地笑道:
“郭络罗妹妹怎么来了?快请坐。”
她示意宫女上茶。
郭络罗·芜妍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下,打量了一下屋内虽不奢华却样样精致的陈设,酸溜溜地道:
“曹姐姐这真是清静,到底是有了公主的人,就是不一样。”
曹琴默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温和:
“妹妹说笑了,不过是守着孩子混日子罢了。如今天气炎热,又有时疫,妹妹还是少走动为好。”
“我倒是想安生待着!”
郭络罗氏柳眉倒竖,压低了声音,带着怨气:
“皇上眼里如今只有承乾宫和长春宫那两位有身孕的,我们这些人,怕是早就被忘到脑后了。曹姐姐,你素来有主意,又得……又常能见着昭贵妃娘娘,你给妹妹出个主意,这眼下情形,该如何是好?”
曹琴默心中警铃大作。郭络罗氏这话,分明是想拉她下水,让她去出争宠的馊主意,甚至可能想借她搭上昭贵妃的线。
在这疫情当头、皇上焦头烂额的时候琢磨这个,简直是找死!更何况,昭贵妃岂是能被随意利用的?
她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掩饰眼中的冷意,语气却更加柔和,带着几分推心置腹的担忧:
“妹妹,你的心思姐姐明白。只是,眼下真不是时候啊。你想想,皇上如今为何看重承乾宫和长春宫?一是龙裔事关国本,二是昭贵妃和甄贵人如今安心养胎,正是识大体、不给皇上添乱的表现。若此时有人不安分,妄图争宠,岂不是往枪口上撞?皇上只会觉得其不识大体。届时,莫说恩宠,怕是……唉!”
她叹了口气,看着郭络罗氏微微变色的脸,继续道:
“妹妹,听姐姐一句劝,此时此刻,安分守己才是上策。老老实实待在宫里,谨言慎行,不给皇上和皇后娘娘添麻烦,便是最大的功劳。待到时疫过去,皇上缓过劲来,自然会记得妹妹的好。若是此时行差踏错,惹了圣怒,那才是真的前程尽毁啊!”
郭络罗氏被她一番连劝带吓,脸色白了白,嘴上却还不服软:
“可是……难道就这么干等着?”
“等,未必是坏事。”
曹琴默放下茶盏,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承乾宫的方向。
“风雨越大,越要稳住船。你看那高枝头上的凤凰,何曾因风雨而惊慌失措?妹妹,学不来凤凰的高贵,至少……也别学那扑火的飞蛾,自取灭亡。”
郭络罗氏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心中一震。曹琴默这话虽不中听,却是实理。在这风口浪尖上争宠,确实愚蠢。
她咬了咬唇,不甘心地低声道:
“多谢曹姐姐提点,妹妹……知道了。”
说罢,悻悻地起身告辞。
送走郭络罗氏,曹琴默脸上的温和瞬间褪去,只剩下冰冷的嘲讽。蠢货!若不是怕她闹出事情牵连到自己,她才懒得费这番口舌。
她重新拿起绣活,心中冷笑:这后宫,能活到最后的,从来都不是最跳脱的那个。
安分守己?她曹琴默比谁都懂。只不过,她的“安分”,是为了更好地等待和抓住机会。
而她的机会,牢牢系在承乾宫那位身上。想到此,她更加坚定了要紧紧依附昭贵妃的决心。
消息很快通过眼线传到了承乾宫。
琥珀低声禀报完郭络罗氏去找曹琴默的经过以及曹琴默的回应后,轻声道:
“娘娘,这曹嫔……倒是个明白人。”
泠雪正由宫女伺候着喝安胎药,闻言眼皮都没抬,淡淡道:
“她若不明白,也活不到今天,更养不大温宜。”
喝完药,她用清水漱了漱口,才慢悠悠地道:
“郭络罗氏不足为虑,曹琴默……暂且用着吧。告诉底下的人,延禧宫那边,盯着点就行,只要不闹出格,不必理会。”
“是。”
琥珀应下,又道:
“太医院刚送来消息,按娘娘给的方子配的药茶,在几个试行点效果不错,发热咳嗽的症状有所缓解。皇上让加紧配制,分发下去。”
泠雪点点头:
“嗯,有效就好。让太医院仔细记录病例,总结规律。还有,告诉负责庄子的人,严格按照防疫要则做,若有疏忽,严惩不贷。”
“奴婢明白。”
窗外,夏日的阳光依旧炽烈,却驱不散空气中弥漫的紧张与药味。
泠雪抚着微隆的小腹,目光平静。争宠?那是最微不足道的小事。她现在要做的,是保护好自己和孩子的安全,是尽可能多地帮助胤禛稳住局面,度过这场危机。
至于跳梁小丑,自有其取死之道,无需她亲自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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