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昭的身体如同一块被烧透的木炭,蜷缩在冰冷的地砖上,每一次微弱的抽搐都像是濒死的挣扎。咽喉深处残留着“金谷春”的辛辣灼痛,更烙印着“千日醉”规则带来的、深入灵魂的窒息烙印。灰白色的规则丝线虽已随那致命酒爵的远离而消散,但它们勒紧气管、撕裂肺泡的冰冷触感,依旧盘踞在每一寸神经末梢。每一次本能的吸气,都像在吞咽碎玻璃,带来撕裂般的痛楚和源自骨髓的恐惧。
大脑因严重的缺氧而昏沉如泥沼,二十五世纪理论物理学的精密逻辑框架如同被重锤砸碎的玻璃仪器,碎片四溅,难以拼凑。残存的规则感知烙印如同风中残烛,传递着周围污浊而混乱的能量场信息:石崇腰间暗红珊瑚钗那粘稠贪婪的搏动,绿珠颈间淡红珊瑚钗那摇摇欲坠的黯淡光晕,宾客们饱食后混杂着欲望与恐惧的浑浊气息,以及……乐工队列中弥漫的、几乎凝成实质的死寂与绝望。
“嗬……嗬……” 微弱的喘息声从他青紫色的唇间溢出,每一次都伴随着胸腔深处撕裂般的闷痛。他左眼勉强睁开一条缝隙,视线模糊,只能看到上方管家那张因施虐而兴奋得微微扭曲的脸,以及周围宾客投来的、如同观赏笼中困兽般的冷漠目光。
“啧啧,还没死透?贱奴的命,倒是比蟑螂还硬。” 管家啐了一口,抬脚踢了踢谢昭无力垂落的手臂,换来一阵更剧烈的抽搐。他转头看向高踞紫檀坐榻的石崇,脸上瞬间堆满谄媚:“侯爷,您看这……”
石崇慵懒地靠在榻上,指尖依旧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支暗红珊瑚钗,钗体上流转的污秽光泽似乎比之前更粘稠了几分。他凤眸微垂,目光落在谢昭身上,如同在欣赏一件即将完成的作品。谢昭强行维持呼吸、打断“千日醉”规则共鸣的那份意志力,似乎并未真正激怒他,反而……勾起了他更深层次的玩味。蝼蚁在绝望中的挣扎,有时比瞬间的湮灭更有趣。
“命硬,是好事。” 石崇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残忍,“本侯的园子,正缺些耐用的玩意儿。拖下去,给他裹裹伤,别真死了。稍后……还有更精彩的戏码,等着他演呢。”
管家立刻躬身:“喏!侯爷仁慈!” 他朝甲士使了个眼色。
两名甲士如同拖拽一具破麻袋,粗暴地架起瘫软的谢昭,拖着他血迹斑斑、虚弱不堪的身体,在冰冷的地砖上留下一道长长的暗红拖痕,朝着远离主宴的阴暗角落而去。绿珠的目光追随着那道拖痕,在谢昭被拖过她身侧时,她的指尖几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但脸上依旧维持着恭顺的苍白。
阴暗偏殿,绝望裹伤。
没有医师,没有良药。只有一桶散发着浓烈腥臊味的、浑浊不堪的“金谷泉”废水,和几卷粗糙肮脏的麻布。
“噗通!” 谢昭被如同垃圾般扔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右臂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渗出染红了漂白发白的皮肉。咽喉的灼痛和胸腔的憋闷让他每一次呼吸都如同酷刑。负责“裹伤”的杂役老奴面无表情,浑浊的老眼没有任何波澜,仿佛眼前只是一块待处理的腐肉。
他粗暴地撕开谢昭肩头破烂的麻衣,露出那深可见骨、被“金谷泉”漂洗得发白的伤口。然后,他拿起一块沾满了污垢、散发着恶臭的抹布,直接浸入那桶浑浊腥臊的废水里,捞起,拧都不拧,带着淋漓的脏污和刺鼻的腥臊气,“啪”地一声,狠狠按在了谢昭的伤口上!
“呃啊——!” 无法抑制的惨嚎撕裂了谢昭的喉咙!那感觉,比被按进“纯净”的金谷泉时更加痛苦百倍!无数肮脏的、带着强烈腐蚀性的秽气能量,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的蛆虫,疯狂地顺着伤口钻入!皮肉被侵蚀的“嗤嗤”声仿佛就在耳边响起!深入骨髓的剧痛和源自生命本源的污染感,瞬间淹没了谢昭残存的意识!
老奴的动作毫无怜悯,如同在擦拭一件沾满油污的器具。他用那块污秽不堪的抹布,在谢昭的伤口上来回用力擦拭,每一次摩擦都带起新的皮肉和血沫。剧痛如同海啸,一浪高过一浪地冲击着谢昭摇摇欲坠的意志。他死死咬住下唇,牙齿深深嵌入皮肉,铁锈味的鲜血混合着冷汗流入口中,用这自残的剧痛强行维持着最后一丝清醒。
不能昏!昏过去就真的完了!
残存的规则感知烙印在这极致的痛苦和污秽的冲击下,非但没有熄灭,反而如同被投入滚油的残冰,爆发出一种濒临极限的、尖锐的嗡鸣!烙印疯狂地捕捉着、分析着涌入体内的秽气能量。这股能量驳杂、污秽、充满了腐朽的怨念和绝望,但其中……似乎蕴含着某种奇特的、混乱无序的“基底频率”!
二十五世纪对混沌理论和能量污染的研究记忆碎片在剧痛中翻涌。驳杂无序的能量……混乱的基底频率……这与石崇那暗红珊瑚钗所散发的、高度秩序化却充满恶意的规则能量……似乎存在着某种本质上的冲突?如同冰与火,光与暗,有序的毁灭与无序的混沌?
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瞬间劈开了谢昭混沌的意识:污染!以毒攻毒!用这金谷园最底层的、饱含绝望与污秽的混乱能量,去干扰、污染石崇那高度凝聚的规则之力!
这念头毫无根据,充满了自杀般的风险。但此刻,这是绝境中唯一能抓住的、带着倒刺的稻草!
就在老奴将那散发着恶臭、沾满脓血和污秽的抹布再次狠狠按向伤口时,谢昭被剧痛和窒息折磨得近乎涣散的左眼,猛地爆发出最后一丝狠厉的光芒!他没有闪避,反而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将受伤的右臂主动迎了上去!
“噗嗤!” 抹布重重按在伤口上!更强烈的污秽能量疯狂涌入!
“呃——!” 谢昭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身体剧烈弓起又重重砸落!但就在这剧痛达到顶峰的瞬间,他调动起烙印中最后一点微弱的感知力,不再抵抗,不再排斥,而是如同引导洪流般,强行将这股涌入体内的、混乱污秽的能量,引导向眉心那淡金色的烙印!
嗡——!
眉心烙印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混乱而尖锐的嗡鸣!仿佛两种截然相反的物质被强行塞入同一个熔炉!淡金色的烙印光芒瞬间被污秽的灰黑色浸染,如同纯净的黄金被投入了污浊的泥潭!一股源自灵魂撕裂般的剧痛,比肉体的伤痛强烈百倍地席卷了谢昭的整个意识!
他眼前彻底一黑,意识如同断线的风筝,朝着无底的深渊急速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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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谷园,奢宴再启。
当谢昭被两名甲士如同破布袋般重新拖回灯火辉煌的主宴大厅时,时间似乎并未流逝多久。主宴的奢靡喧嚣依旧,丝竹管弦演奏着更加缠绵悱恻的曲调,空气中混合的顶级香料甜腻气息似乎更浓了,试图彻底掩盖那若有若无的血腥和焦糊味。
但谢昭的状态,却比被拖走时更加凄惨。右臂伤口被肮脏的麻布胡乱包裹,渗出的鲜血混合着污秽的“金谷泉”废水,将麻布染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暗褐色。脸色惨白中透着死灰,嘴唇干裂,残留着血迹。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嘶鸣,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唯有他那勉强睁开的左眼深处,在涣散的瞳孔之下,似乎隐藏着一丝被极致痛苦和污秽淬炼过的、冰冷的微光。眉心那淡金色的烙印,此刻黯淡无光,表面覆盖着一层若有若无的灰黑色污迹,如同被玷污的黄金。
他被粗暴地扔在乐工队列的最末尾,一个靠近巨大鎏金灯柱的阴影角落里。身体撞击冰冷的地砖,带来一阵眩晕和剧痛。
高踞紫檀坐榻的石崇,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重新被“摆放”好的谢昭,嘴角勾起一丝满意的弧度。蝼蚁的韧性,果然没让他失望。这种半死不活的状态,正是最好的“戏子”。
“酒过三巡,诸位想必也乏了。” 石崇慵懒的声音响起,带着掌控一切的随意,“光有丝竹,少了些雅趣。不若……玩个游戏?”
管家立刻谄笑着捧上一个紫檀木托盘,上面整整齐齐码放着一叠裁剪考究、质地洁白如玉的“剡溪玉叶笺”,旁边是一支支镶嵌着宝石的紫毫笔,笔尖饱蘸着一种散发着奇异幽香的墨汁。墨色深沉,在灯火下隐隐泛着暗紫色的流光。
“此乃‘谄魂墨’,以西域奇香调制,最能激发文思泉涌。” 管家尖声介绍,如同在兜售一件稀世珍宝,“侯爷有令:在场诸位名士,各取一笺,即兴赋诗一首,盛赞石侯富贵无双、德配天地!言辞最恳切、文采最斐然者……” 管家故意拖长了调子,目光扫过那些瞬间竖起耳朵的宾客,“侯爷将亲赐‘金谷八珍羹’一碗,并以‘谄魂墨’亲录其佳作,悬于金谷园‘文华壁’之首,流芳百世!”
“哗——!”
短暂的寂静后,是压抑不住的惊叹和贪婪的吸气声!金谷八珍羹!传闻中耗费万金、穷极天下奇珍异兽熬制的仙品!食之可延年益寿!更别提能得石侯亲笔题录,悬于文华壁首!这是何等的荣耀!足以让一个寒门士子一步登天,让一个中等世家声望暴涨!
几乎瞬间,所有自诩有文才的宾客眼中都燃起了炽热的火焰,那是对名利的赤裸裸的渴望!他们争先恐后地涌向管家,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抢夺着托盘上的玉叶笺和紫毫笔。
谢昭蜷缩在阴影里,冷眼旁观着这场即将上演的、名为“赋诗”实为“献祭”的闹剧。眉心那被污秽浸染的烙印传来阵阵微弱却清晰的刺痛。他“看”到了!
那些洁白的玉叶笺,在他残存的规则感知中,根本不是纸张!而是一片片惨白的人皮!其上散发着阴冷、怨毒的气息!而那所谓的“谄魂墨”,更是一种高度浓缩的、充满奴性与谄媚意念的规则聚合物!墨汁中暗紫色的流光,是无数扭曲哀嚎的意念残魂!
当饱蘸墨汁的笔尖落在“人皮诗笺”上,书写那些阿谀奉承之词时,书写者倾注其中的谄媚意念,将瞬间被“谄魂墨”吸收、放大、提纯!最终,这些被高度提纯的奴性意念能量,将顺着笔尖,如同剧毒的汁液,反向注入书写者的灵魂深处!这就是“谄媚杀局”的本质——用最华丽的文辞,完成最彻底的灵魂献祭与自我奴化! 所谓的奖赏,不过是让献祭者心甘情愿走向深渊的诱饵!
“好!好一个‘金谷园中日月长,石侯富贵压帝王’!气势磅礴!当浮一大白!” 一个穿着宝蓝色锦袍的年轻士族(贾谧党羽)率先完成,得意地高声吟诵,脸上因兴奋和“谄魂墨”的侵蚀而泛起不正常的潮红。他手中的玉叶笺上,那墨迹仿佛活物般微微蠕动,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谄媚气息。
“妙!妙啊!‘珊瑚宝树连天起,不及石侯一笑恩’!情深意切,感人肺腑!” 另一个宾客不甘示弱,声音带着夸张的颤抖,仿佛被自己的“才情”感动得热泪盈眶。他握着诗笺的手微微颤抖,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灵魂正在被无形的枷锁套牢。
大厅内谀词如潮,一声高过一声。洁白的玉叶笺迅速被写满,一张张被高举,如同献祭的旗帜。每一个书写者都沉浸在自我感动的狂热中,丝毫未察觉自己灵魂深处正被烙印上越来越深的奴性印记。空气中弥漫的奇异墨香越来越浓,混合着顶级香料,形成一种令人昏昏欲醉、甘愿沉沦的堕落气息。
石崇斜倚在榻上,指尖轻轻敲击着暗红珊瑚钗的钗体,嘴角噙着那丝不变的残酷兴味。他享受着这场盛宴,享受着这些自诩清高的名士在他制定的规则下,争先恐后地献上灵魂的丑态。那暗红珊瑚钗贪婪地吸收着空气中弥漫的、被提纯的谄媚意念能量,钗体的光泽愈发污秽粘稠。
管家如同最殷勤的鬣狗,穿梭在宾客间,收集着写满谄词的“人皮诗笺”,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眼中却闪烁着冰冷的算计。
就在这时,石崇的目光,如同精准的探针,再次锁定了蜷缩在角落阴影里的谢昭。
“徵七。” 石崇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满堂的喧嚣,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你也写。”
瞬间,所有的目光——宾客的、管家的、乐工的——齐刷刷地聚焦到谢昭身上。有嘲弄,有怜悯,更多的是看好戏的残忍期待。一个卑贱的乐奴,连字都未必识得全,如何赋诗?更遑论盛赞石侯?这分明是石侯要将他最后一点尊严和生命都彻底碾碎,榨取最后一点“乐子”!
管家立刻会意,脸上带着恶毒的笑容,亲自捧着一张洁白的玉叶笺和一支蘸饱了暗紫色“谄魂墨”的紫毫笔,如同捧着毒药和绞索,一步步走向角落里的谢昭。
“贱奴!侯爷天恩,赐你泼天机缘!还不快叩谢,用心书写!” 管家停在谢昭面前,居高临下,将笔和笺粗暴地塞向他那只尚能微微活动的左手。
谢昭的左眼艰难地抬起,视线扫过那张散发着阴冷怨毒气息的“人皮诗笺”,扫过那支流淌着奴性意念的紫毫笔,最后,落到了管家那张写满恶意的脸上。
不能接!接了,就必须写!写了,就是灵魂献祭!以他此刻重伤濒死、意志濒临崩溃的状态,一旦书写谄媚之词,灵魂瞬间就会被那“谄魂墨”彻底奴化,成为一具没有思想的行尸走肉!
但违抗?石崇一个眼神就能让他灰飞烟灭!
管家见谢昭毫无反应,只是用那只布满血丝的左眼死死盯着自己,心中莫名一悸,随即涌起更大的恼怒:“贱骨头!给脸不要脸!” 他猛地伸出手,就要去抓谢昭的左手,强行将笔塞入他手中!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且慢。”
又是绿珠!她不知何时已悄然起身,莲步轻移,再次挡在了管家与谢昭之间。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决绝。
“侯爷,” 绿珠对着紫檀坐榻方向盈盈一礼,声音清冷如故,“此贱奴粗鄙,不通文墨,强逼其赋诗,恐污了玉叶金笺,更扰了诸位贵客雅兴。” 她微微侧身,目光扫过管家手中那洁白的诗笺和暗紫的墨笔,继续道:“妾观其虽卑贱,然十指尚算灵活,尤擅抚琴。不若……令其抚琴一曲,以琴音应和诸位名士佳作,岂不更添风雅?若琴音不堪入耳,再行处置,亦不为迟。”
又是她!又是这脆弱的屏障!
石崇摩挲暗红珊瑚钗的手指微微一顿,凤眸眯起,审视的目光在绿珠平静的脸上逡巡。一次求情是意外,两次……就耐人寻味了。这舞姬,似乎对这卑贱的乐奴格外“关照”?这种超出掌控的“意外”,让他心中那丝被忤逆的不悦悄然滋生。
大厅内瞬间安静下来。宾客们面面相觑,乐工们更是噤若寒蝉。绿珠的再次求情,无疑是在挑战石崇的权威。
石崇没有立刻回答。他沉默着,指尖在暗红珊瑚钗上缓缓划过。钗体上粘稠的污秽光泽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波动。整个金谷园大厅的气氛,因为这短暂的沉默而变得无比压抑,仿佛暴风雨前的死寂。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管家僵在原地,捧着纸笔,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绿珠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微微垂首,纤细的身体在无形的压力下显得更加单薄,但脊背却挺得笔直。她脖颈间那支淡红珊瑚钗的光晕,在石崇的注视下,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彻底熄灭。
谢昭蜷缩在阴影里,左眼死死盯着绿珠那看似恭顺、实则倔强的背影,心中翻涌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是感激?还是更深的绝望?绿珠的再次援手,无疑将他推向了更危险的境地,也暴露了她自己。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流逝。每一息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
终于,石崇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丝弧度。那笑容,不再仅仅是残酷的玩味,更增添了一种冰冷的、洞悉一切的审视。
“琴音?” 石崇的声音响起,打破了死寂,带着一种奇异的腔调,如同毒蛇在吐信,“倒也是个主意。”
他微微抬手,指向绿珠:“既然绿珠如此有心,那便由你……亲自为他选一张琴。”
话音未落,石崇握着暗红珊瑚钗的手,看似随意地朝着绿珠的方向,轻轻一拂!
嗡!
一道极其细微、却凝练如实质的暗红光芒,如同离弦之箭,瞬间从钗尖射出,无声无息地没入了绿珠颈间那支淡红珊瑚钗之中!
绿珠的身体猛地一颤!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她闷哼一声,踉跄一步才勉强站稳!脸色瞬间由苍白转为一种病态的嫣红,随即又褪成死灰!脖颈间那支淡红珊瑚钗的光晕,如同被泼了浓墨,骤然黯淡下去!钗体上甚至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肉眼几乎难辨的裂痕!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从她紧抿的唇齿间溢散出来!
石崇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冰冷地钻入每个人的耳中:“就用那张……‘焦尾’。”
管家瞬间明白了石崇的用意,脸上重新堆起残忍的谄笑:“喏!侯爷圣明!” 他立刻尖声吩咐:“快!把那张‘焦尾’琴取来!给徵七!”
很快,两名侍从小心翼翼地从偏殿抬出了一张古琴。琴身焦黑,仿佛被烈火焚烧过,尾部更是有明显的残缺,仅靠几根坚韧的兽筋勉强连接。琴弦根根灰暗,透着一股死寂的气息。这正是谢昭之前为了打断“观赏”仪式,用尽全力砸击而断裂的那张琴!此刻被粗糙地拼接起来,如同一个满身伤痕、苟延残喘的怪物。
“焦尾”琴被放在谢昭面前。管家狞笑着,将一支普通的紫毫笔和一叠寻常的竹纸扔在他身边:“侯爷开恩,免了你的诗笺。但琴曲,需得应景。就写一曲……《石侯天恩颂》吧!一炷香内,谱出来,弹出来!否则……”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眼中杀意凛然。
石崇斜倚在榻上,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暗红珊瑚钗。他刚才打入绿珠钗中的那道暗红能量,如同一个恶毒的诅咒,一个无形的枷锁。他倒要看看,这舞姬还能玩出什么花样?而这卑贱的乐奴,在这双重绝境之下,又能挣扎出怎样“有趣”的火花?绿珠的“关照”和乐奴的“反抗”,这两者之间……是否藏着什么他未曾察觉的、更有趣的“规则”?
谢昭的左眼,死死盯着面前那张焦黑残破的“焦尾”琴,又缓缓移向身边散发着劣质墨味的竹纸和毛笔。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脸色惨白如纸、唇角隐现血丝、却依旧挺直脊背的绿珠身上。
石崇的恶毒用意昭然若揭!这根本不是给他生路,而是将他,连同再次援手的绿珠,一同推入了更深、更绝望的规则杀局!写颂曲?重伤濒死、意志濒临崩溃的他,如何谱曲?如何弹奏?强行去做,只会更快耗尽生命!而绿珠,刚才那一道暗红能量的侵蚀,显然已经让她付出了惨重代价!
绝境!真正的十死无生!
宾客们重新恢复了喧嚣,谄媚的吟诵声再次响起,夹杂着对角落里的谢昭投来的、毫不掩饰的嘲弄和怜悯的目光。乐正敲响了玉尺,丝竹管弦重新奏响靡靡之音,试图掩盖角落里那无声的绝望。
谢昭颤抖着,伸出那只沾满血污和秽迹的左手,艰难地、一点一点地,抓向那支冰冷的紫毫笔。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笔杆的瞬间——
嗡!
眉心那被污秽浸染的淡金色烙印,毫无征兆地爆发出一阵前所未有的、尖锐到刺穿灵魂的剧痛!烙印深处,那两股被强行糅合在一起的力量——残存的规则感知力与来自金谷园底层污秽废水的混乱秽气——在这极致的痛苦和死亡的压迫下,如同被投入炼狱熔炉的冰与火,发生了剧烈的、失控的碰撞与湮灭!
“呃啊——!” 谢昭猛地抱住头颅,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嘶吼!身体因剧痛而蜷缩成一团,剧烈地抽搐着!
然而,就在这意识即将被剧痛彻底撕裂、坠入永恒黑暗的刹那——
一道微弱、混乱、却带着奇异穿透力的“噪音”,并非来自外界,而是直接从他眉心那濒临崩溃的烙印深处迸发出来!这“噪音”无视了他重伤的躯体,无视了双耳的嗡鸣,如同灵魂的呐喊,直接震荡在他的意识深处!
它并非任何已知的音律!它是混乱秽气湮灭时产生的无序波动!是规则烙印破碎边缘发出的哀鸣!是谢昭自身意志在绝境中不甘的咆哮!三者强行糅合,形成了一种极其尖锐、极其不和谐、充满了混乱与破坏欲的“秽气共鸣”!
这道源自灵魂烙印深处的“秽气共鸣”之音,如同投入滚油的一滴冰水,瞬间引爆了谢昭面前的“焦尾”琴!
嗡——锵!!!
那张焦黑残破的古琴,灰暗的琴弦如同被无形的巨力疯狂拨动、撕扯!发出刺耳欲聋、如同万千厉鬼齐声尖啸的恐怖噪音!这噪音狂暴、混乱、充满了毁灭性的力量,瞬间压倒了满堂的丝竹管弦和宾客的喧嚣!
“啊!”
“我的耳朵!”
“什么鬼声音?!”
惨叫声再次响起!那些正在得意吟诵谄媚诗篇、灵魂沉浸在自我献祭快感中的宾客,被这突如其来的、直击灵魂的混乱噪音狠狠击中!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砸在头颅!凝聚在“人皮诗笺”上的谄媚意念场瞬间被这充满破坏欲的“秽气共鸣”强行撕裂、干扰!许多宾客手中的诗笺甚至无火自燃,腾起幽绿色的火焰,瞬间化作飞灰!空气中弥漫的“谄魂墨”香气被一股焦糊恶臭取代!
“噗!” “噗!” “噗!”
数名正在书写、灵魂与“谄魂墨”深度连接的宾客,如同遭受重击,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脸色瞬间变得灰败,眼神涣散,仿佛灵魂被硬生生剜去了一块!这正是规则被强行干扰、反噬的征兆!
整个金谷园大厅,瞬间陷入一片混乱!尖叫声、杯盘碎裂声、痛苦的呻吟声交织在一起!
高踞紫檀坐榻的石崇,脸上的慵懒和玩味第一次彻底消失!他猛地坐直身体,狭长的凤眸中爆射出难以置信的惊怒光芒!他死死盯着角落里蜷缩着、浑身抽搐、似乎已经失去意识的谢昭,以及那张兀自发出恐怖噪音的焦尾残琴!
这……这是什么力量?!混乱?无序?充满了最底层的污秽与绝望?竟然能干扰甚至反噬他精心布置的“谄媚杀局”规则?!这卑贱的乐奴……他体内到底发生了什么?!
绿珠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剧变惊呆了。她捂着胸口,嘴角的血迹未干,怔怔地看着角落里那个看似奄奄一息的身影。刚才那道撕裂灵魂般的噪音响起时,她颈间那支饱受侵蚀、裂痕隐现的淡红珊瑚钗,竟然……极其微弱地、呼应般地闪烁了一下?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清凉的气息,暂时驱散了她体内那道暗红能量带来的灼痛。
管家和甲士们更是吓得面无人色,连连后退,惊恐地看着那张兀自震鸣的焦尾琴和地上如同死去的谢昭,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名状的怪物。
混乱中,无人注意到,蜷缩在地上的谢昭,那沾满血污的嘴角,似乎极其微弱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不是笑,而是……一种源自深渊的、冰冷的嘲讽。
诗笺焚魂?谄媚杀局?
那就用这金谷园最底层的污秽与绝望,奏响你们的……葬魂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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