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校门口,林雨正蹲在地上对着蚂蚁队伍发呆,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吓得她一个激灵。
江言不知何时闪到她身后,手臂随意地搭在一个人的肩上,嘴里叼着包子含糊不清地打招呼:
“早啊小朋友!”
林雨一抬头,目光立刻被红颜腰间那个迷你电锯挂饰吸引,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
江言笑嘻嘻地互相介绍,鉴于红颜严令禁止他在外宣称自己是她养父、监护人等,他只好含糊地说是“朋友”。
“你、你好。”林雨刚想鞠躬,就被红颜一把拎直。
“不用客套,”
红颜不知为何燃起了莫名的胜负欲,气势十足地一挥手,“姐姐今天就是为了带你拿下所有的冠军而来的!”
结果不言而喻——今日的胜利,江言的丢脸。
教室内
老旧的吊扇在头顶嘎吱转悠,江言毫不在意地坐在地上,指间灵活地转着一片拼图碎片。
阳光从积灰的玻璃窗斜射进来,把红颜手机屏幕上突然亮起的来电提示照得有些刺眼。
“小江,我去接个电话。”
红颜的马尾甩出一道利落的弧度,手腕上的电锯挂饰叮当作响地撞在门框上。
江言懒洋洋地比了个“请便”的手势,顺手把喝空的可乐罐捏成一朵抽象的金属花。
小林正跪坐在铺开的拼图毯上,指尖在十几幅照片样图上方犹豫不决。
这些都是老师和家长偷拍的日常,有运动会上龇牙咧嘴冲刺的瞬间,也有埋头啃鸡腿的糗照。
“选这个吧。”江言伸长胳膊,指尖精准地点中角落里的一张。
照片里,他们三个像玩叠叠乐一样摔作一团,最底下的江言被压得只露出半张痛苦面具般的脸,和一只伸向天空仿佛在求救的手。
林雨盯着照片看了三秒,诚恳地评价道:“真狼狈啊。”
“你懂什么,这叫真实的快乐。那些摆拍的有什么意思?”
江言的话音被推门声打断。
红颜倚着门框,冲他勾了勾手指:“我那边,有新突破…”
“得嘞!祖宗您慢走——”江言话还没说完,衣角突然被拽住。
林雨攥着他那件沾着墙灰的衬衫下摆,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声音低低的:
“姐姐…要走了吗?”
红颜单膝点地,安抚性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嗯,现在有急事。对了,”
她起身时指了指窗外,“待会儿可能会下雨,记得早点回去。”
江言看着少女的风衣下摆利落地消失在走廊拐角,这才收回视线,伸手胡乱揉乱了林雨的短发:
“接着拼啊,愣着干嘛?她有什么好看的,还能看出花来?”
随着林雨指尖“啪”地一声按下最后一块拼图——画面彻底完整,三人叠罗汉似的摔作一团。
最上面的林雨门牙上还沾着点可疑的番茄酱,表情管理彻底失控。
“绝了!”江言拍着大腿狂笑,“这抓拍角度!比专业狗仔还刁钻!谁拍的?我得给他发个鸡腿!”
林雨小心翼翼地把完成的拼图装进盒子,哀怨地看向江言,眼神里写满了“你肯定是故意选这张”。
“哦,你鞋带开了。”她突然说。
“哪儿呢哪儿呢?”江言下意识一个鲤鱼打挺蹦起来,结果左脚绊右脚,差点当场表演平地摔。
一扭头,却见林雨已经背好书包站在门口,正歪着头冲他露出一个得逞的坏笑。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江言晃晃悠悠,鞋跟随意踢飞一颗石子儿,精准地命中林雨的后腰。
“嘶——疼!”
林雨龇牙咧嘴地转身,还没来得及抗议,江言两根手指已经戳了过来,硬生生把她的嘴角往上扯出一个滑稽的弧度。
“你看,笑起来多好看。整天苦着脸,容易长皱纹。”
“疼疼疼!松手!”
林雨拍开他的魔爪,揉了揉发疼的脸颊,耳尖却不自觉地泛起一层薄红。
他绝对是故意的!百分之百!
远处渐起的蝉鸣声飘来,林雨盯着地砖缝隙里一只正在挣扎的蚂蚁,突然低声开口:“江言。”
“叫老大。”
“你…为什么要管我?”声音卡在喉咙里,有些发闷,“我又不是你的什么人。”
江言晃着草茎的动作微微一顿。就在他手指悬在半空,似乎想敲她脑袋的瞬间,屋檐外猛地炸开一声闷雷。
紧接着,雨点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重重落在水泥地上,蒸腾起一股浓重的土腥气,直往人鼻腔里钻。
“因为…”江言咧嘴,笑得像个刚得手的街头混混,“咱们可是共犯啊!一起翻过墙、逃过课、闯过鬼屋的过命交情,懂不懂?”
林雨直接送他一个白眼,校服领口被风吹得鼓鼓的,“你当我三岁小孩啊?”
“唉,叛逆期的小鬼真麻烦。”
江言抓了抓后脑勺,“行吧,实话告诉你,其实我是你素未谋面、流落民间的二舅姥爷…”
“糊弄鬼呢!”
两人在雨幕前大眼瞪小眼僵持了快一分钟,江言突然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蹲下来低着头。
“非得问这么清楚?就不能单纯当我是个闲得蛋疼、突发善心的烂好人?”
林雨突然伸手,一把揪住他那一撮总是倔强翘起的刘海,逼得他不得不仰起头——正对上小姑娘微微发红的眼眶。
“从来…从来没人真的管过我过得好不好,在学校有没有被欺负,有没有交到朋友…”
她吸了吸鼻子,手指不自觉地用力,指甲几乎要掐进他头皮,“你到底…图什么啊?”
江言疼得龇牙咧嘴,却破天荒地没挣脱,任由她拽着:“哎哎轻点!小祖宗!我这珍贵的发际线快要守不住了!”
小姑娘气鼓鼓地松开手,也蹲了下来,像只淋湿的小动物。
江言沉默了一下,从他那仿佛异次元口袋的外套里摸出一把看起来饱经风霜的折叠伞,塞进她怀里。
“拿着,再磨蹭真要赶不上末班车了。”
“那你呢?”
林雨话音刚落,江言已经像支离弦的箭,“嗖”地蹿进了密集的雨幕中,后脑勺那撮呆毛在风雨里顽强地晃荡。
他倒退着小跑,用力挥着手,还不忘一脚踩爆身边的水洼,溅起三尺高的银亮水花。
“记住啦!生命可是很珍贵的!别学那些无病呻吟的青春疼痛文学女主角啊!”
林雨攥着那把还带着他体温的伞柄追了两步,冰凉的雨水糊了她一脸,几乎睁不开眼。
她低头打开伞,斑驳的金属支架上,某人用记号笔留下了歪歪扭扭的狗爬字迹,旁边还画了个丑萌的笑脸:
「此伞出租,一次五毛,概不赊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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