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心生疑虑
白奶奶的儿子死了,那白奶奶失踪的儿子是哪个?
日子水一般流过,不知不觉,我又在白奶奶这所大宅子里住了一个多月。
时光的流逝,在我身上刻下了清晰的痕迹。
每当清晨换衣,指尖总能触到腰身日渐明显的圆润。
曾经平坦的小腹,如今已能看出温和的弧度,像悄悄藏了一弯小小的月亮。
站直时还不算太显,但只要稍一低头,或是在镜前侧身,那不容置疑的隆起便提醒我,里面正有一个生命在悄然生长。
我站上浴室角落那台老旧的体重秤,指针颤巍巍地偏向了一个从未到达的数字。
整个人像是被吹胀了些,连呼吸都带着沉甸甸的重量。
我默默算着日子,原来,已经五个多月了。
欣喜是有的,像冬日里呵出的一口白气,微弱而短暂。
更多的,是一种无处着落的手足无措。
这份沉甸甸的期盼,终究是我一个人背着的行囊,无人可以分担重量,也无人可以诉说慌张。
自从和马大柱一别两宽,我们便彻底断了音讯。
我曾鼓起勇气,几次按下那串熟悉的号码,听筒里漫长的忙音,一次次碾过心头。
唯一接通的那次,他的声音隔着电流传来,像裹着腊月的寒霜,瞬间冻透了我仅存的一点暖意。
我失去了他,也仿佛……失去了我的儿子小军。
离婚时,他看我的那种疏离又抗拒的眼神,像一根刺,至今还扎在心窝里,一动就疼。
窗外,暮色正一点点吞噬着庭院。
几片枯叶被风卷着,在光秃秃的石板地上打旋,发出沙沙的轻响,像是寂寞的叹息。
屋里的老座钟,当当地敲了几下,声音在空阔的房间里回荡,格外显得寂寥。
我端起桌上那杯早已凉透的水,抿了一口,凉意顺着喉咙滑下,直落到心底那片荒芜之地。
……一股巨大的疲惫和孤独感包裹全身。
在这座空旷得如同迷宫的宅子里,白奶奶往事中那个“失踪的儿子”就像一道飘忽的暗影,与我眼前无处依托的境遇重叠起来。
这个家看似给了我庇护,却连最基本的真相都迷雾重重。
我抚摸着自己的肚子,一种莫名的不安悄然滋生——我的孩子,未来又将会面对一个怎样真假难辨的世界?
我的手掌忽然感受到了那份真实的生命脉动……
这份奇妙的连接,却又像一根无形的线,猛地将我拽向那个刻意尘封的名字——李闯闯。
自从那次,他听闻我怀孕的消息,脸上瞬间褪去所有血色,眼神里写满了惊骇与逃离,像被烫到般匆匆离去后,他便真的从我的世界里彻底蒸发了。
电话静默,信息全无,仿佛他这个人,连同那些曾经炽热的誓言,都只是一场夏日午后的幻影。
我心底泛起一丝苦涩的自嘲。
我早该明白的,他本就是个游戏人间的浪子,喜欢的是暧昧拉扯的刺激,哪堪负起生命如此沉重的责任?
天下乌鸦一般黑,男人,有几个是靠得住的?老话说得一点没错:男人靠得住,母猪会上树。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到头来,能依靠的,只有自己这副日渐沉重的身躯和必须坚强起来的心。
想到这里,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一股巨大的疲惫和孤独感包裹全身。
第二节:说出实情
“小刘,你过来。”
白奶奶的声音从客厅传来,适时地打断了我这片泥沼般的思绪。
我猛地回过神,像是被从冰冷的水里捞起,赶紧应了一声:“哎,来了,奶奶!”
我快步走到她身边,微微躬身。
白奶奶坐在窗边的黄花梨木圈椅上,午后的光线透过薄纱窗帘,在她银白的发丝上镀上一层柔光。
她将手中的青瓷茶杯轻轻搁在茶几上,发出一声清脆的磕碰声。
她抬起眼,目光平静无波地落在我脸上,那眼神像一潭深水,看不出喜怒。
白奶奶却并不说话,只是用一种异常专注的目光,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打量着我,那眼神锐利得仿佛要穿透我的衣衫,看到我内心深处去。
我被这无声的审视弄得有些发懵,心里顿时七上八下地敲起了小鼓:
白奶奶今天这是怎么了?
眼神这么奇怪……是我哪里做得不对,惹她生气了吗?
还是我最近胃口不好,脸色太差让她担心了?
又或者……她看出了我身体的变化?
各种猜测像潮水般涌来,让我不由得紧张地攥紧了衣角,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
“小刘啊,”她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沉稳,“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吗?”
我心里“咯噔”一下,像被什么东西猛地攥紧。
强自镇定地扯出一个笑,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奶奶,我……没有呀。”
“你还狡辩?”白奶奶的视线缓缓下移,定格在我微微隆起的腹部,那目光如有实质,让我下意识想含胸遮掩。“你这肚子,是怎么回事?”
我猛地抬头,看向她的脸。她没有生气,嘴角甚至没有一丝下垂,但也没有丝毫笑意,就是一种极致的平静。
这种平静比之前的怒火更让我心慌。
我心里飞快地打转:这老太太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她这唱的是哪一出?以我那点可怜的智商,根本猜不透她深不见底的心思。
我僵在原地,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嘴角不受控制地轻微抽动了几下,喉咙发干,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白奶奶看到我像个受了委屈、又不敢声张的小媳妇似的杵在那儿,一言不发。
她忽然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带着一种复杂的了然……
“你怀孕了,”她用的是陈述句,而非疑问句,“为什么不告诉我?”她微微前倾身子,手肘撑在膝盖上,目光如炬地盯着我,“难怪,前阵子我侄子好心给你介绍对象,你推三阻四地不答应。我原以为你是脸皮薄,或者还想念着前头那个。弄了半天,是另有乾坤啊!”
她这番话像一团乱麻,猛地塞进我的脑子里。
什么侄子?
什么介绍对象?
什么另有乾坤?
我完全跟不上她的思路。一个最现实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我:她是不是嫌弃我怀孕了,干不了活,想赶我走了?
想到这里,我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苍白,手下意识地摸向了自己的肚子。
窗外的光线似乎暗了一些,一片云遮住了太阳,房间里的空气仿佛也跟着凝固了。
我猛地抬起头,双手不自觉地绞紧了衣角,语速急促地辩解,像是一个急于证明自己还有价值的孩子:
“白奶奶!我、我怀孕真的不妨碍干活的!您家里的活计轻省,我都能干!我生我儿子那会儿,还在单位上班呢,是干活时突然羊水破了才去的医院……真的,我怀孕,不耽误事!”
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用近乎哀求的眼神望着她,生怕从她嘴里听到“辞退”两个字。
我无处可去。
看着我这副惶恐又倔强的模样,白奶奶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像一朵温暖的向日葵。
她伸出那双布满岁月痕迹的手,轻轻地将我冰凉的双手握在掌心。
“哎呀呀,你这个傻孩子哟!”她嗔怪道,语气里满是心疼而非责备,“怀孕是天大的喜事,你怎么能瞒着奶奶,还想着硬撑呢?”
她拉着我坐到她身旁的沙发上,拍着我的手背,语气变得郑重:“听奶奶的话,从今儿起,那些重的、累的活,一概不许再碰!你得好好歇着。吃的方面更得讲究,奶奶让厨房给你单做,营养得跟上,你身子养好了,宝宝才能长得好啊!你这孩子,真该早点告诉奶奶的。”
我彻底愣住了,眼睛睁得圆圆的,一眨不眨地看着白奶奶慈祥的面容,试图从那温暖的笑意里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勉强或算计。
心里翻江倒海:“我明明是来当保姆伺候您的,怎么反倒……像是要来当少奶奶了?”这突如其来的厚待让我心生警惕,眉头不自觉地微微蹙起。
白奶奶似乎看穿了我的疑虑,笑容更加深邃,她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带着一种分享秘密般的亲昵:
“怀孕了好啊!这是大喜事!奶奶高兴!要是你觉得忙不过来,咱们就再雇一个人。奶奶有的是钱,”她说到这里,洒脱地挥了挥手,眼神里是历经沧桑后的通透,“活到我这个岁数,钱挣在世上,就是要花在世上,让钱躺在存折里发霉,那才是天底下最傻的事呢!”
第三节:天降财富
白奶奶望着窗外,看似无意地喃喃道:“树欲静而风不止啊……有些人,已经等不及了。”
她转而紧紧握住我的手,眼神锐利而决绝:“小刘啊,”她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奶奶这把年纪,心里跟明镜似的。
“小刘,奶奶需要你。奶奶给你和孩子一个保障,也希望你能帮奶奶守住这个家最后的清净。……你得答应奶奶。”
她的话语像一股暖流,又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我看着她殷切的眼神,重重地点头,声音哽咽却坚定:“奶奶,您放心,我会的。只要您不嫌我,我会一直陪着您。”
“好,好!”白奶奶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她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随即神色一正,恢复了平日的利落,“那你现在去办两件事:第一,去中介找个靠谱的钟点工来;第二,给我律师打电话,请他立刻来一趟。”
“哎,好。”我连忙应下,转身去拿电话,心里却直打鼓:白奶奶这是要做什么?
怎么突然又要找律师?
提到律师,我猛然想起白奶奶昏迷那天,那个带着文件不请自来的律师,以及那份关于郭旺旺另一笔遗产的蹊跷事。
内心挣扎再三,我还是觉得不能隐瞒。
我走到白奶奶身边,压低声音,将那天所见所闻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
白奶奶听完,脸上竟无一丝波澜,只是眼神更沉静了些,她平静地摆摆手:“嗯,这事我知道了。你去打电话吧,按我说的做。”
她的镇定反而让我更加确信,眼前这位老人,就像深不见底的海……
正所谓“没有三把神沙,怎敢倒反西岐”。
白奶奶此刻的从容,恰恰印证了她早已洞悉一切,并且手握足够的底气。
财富这东西,没有足够的智慧和定力,即便天降横财,也未必是福,反而可能招来祸端。
不一会儿,律师便提着公文包匆匆赶到。
白奶奶端坐在客厅主位的沙发上,背脊挺直,神色肃穆。
“律师,你来了。”她示意律师坐下,开门见山,“我今天要重新立一份遗嘱。”
律师立刻打开笔记本,拿出笔,准备记录。
白奶奶的目光缓缓转向我,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我决定,将我名下的一部分财产,包括这栋别墅的居住权,赠予小刘女士,以及她即将出生的孩子。感谢她这段日子对我的真心陪伴和悉心照料。”
我站在一旁,震惊得用手捂住了嘴,眼泪瞬间涌了上来,模糊了视线。
“这世上真有这么好的事吗?’一个冰冷的声音在心底响起。
马大柱的刻薄,李闯闯的退缩,早已让我学会不对任何馈赠抱有天真的幻想。
这份大礼像一座金色的山突然压在背上,让我在狂喜之余,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沉重。
我甚至下意识地想拒绝,因为这远远超出了我所能理解和承受的“好”的范畴。就在这时,门铃尖锐地响了起来……
白奶奶对我点点头:“小刘,去开门。”
我擦了下眼角,快步走到门口。
门一打开,我愣住了——门外站着的,竟是小白先生。他一改往日温文尔雅的形象,脸上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得意,看见我时,眼神里充满了轻蔑。
“哟,这不是小刘嘛?”他拖长了音调,目光刻意地扫过我隆起的腹部,语带讥讽,“肚子都这么大了,还赖在我姑姑这儿?可真是不拿自己当外人啊。”
他轻蔑的目光和刻薄的话语,像一盆冰水,却瞬间浇灭了我的惶恐,点燃了一种破釜沉舟的勇气。
我无处可去,而眼前这个人明确地告诉我,我仍是外人。
我猛地擦去眼泪,退后一步,站到了白奶奶身侧。
这一刻,接受这份赠予不再仅仅是恩惠,更成了我唯一的选择,一种无声的宣战。
我气得脸色发白,正要反驳,身后却传来了白奶奶冰冷而有力的声音。
“你还有脸来?”白奶奶不知何时已走到我身后,她冷冷地逼视着小白先生,“我正要找你。给你爸爸打电话,让他立刻过来!今天,我们就把遗产的事情,彻底说清楚!”
小白先生脸上的得意瞬间僵住,闪过一丝慌乱,但他马上强作镇定:“姑姑,您这是说什么话?我和爸爸可一直都是为您着想啊……”
“为我着想?”白奶奶冷哼一声,目光如刀,“别在我面前耍这些小心思了。律师就在这儿,今天,所有事情都必须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小白先生的脸色变了几变,最终悻悻地掏出手机,走到一边低声打起了电话……
我站在一旁,震惊得用手捂住了嘴,眼泪瞬间涌了上来。
巨大的喜悦像温暖的潮水,将我彻底淹没。
我竟得到了一个家,一个真正的、未来的保障。
我完全没有看到,白奶奶在说完那句话后,端起茶杯时,指尖那微不可查的一丝颤抖。
她借氤氲的热气掩饰着眼神深处的一抹愧疚与决绝。
她给予我的,是一个用谎言构筑的堡垒,而守护这个堡垒,将成为她生命最后阶段,最沉重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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