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堡垒”驶离风电场核心区域,车厢内的沉重气氛像黏腻的尘埃,贴在每个人的皮肤上挥之不去。希望早已在满目疮痍中碾成齑粉,只留下更深的谜团在废墟上空盘旋。林凡握着方向盘,锐利的目光扫过前方平缓坡地,那里散落着几座低矮的附属建筑——部分墙体在袭击中坍塌,裸露的钢筋像枯瘦的骨头,依稀能辨认出曾是物资储藏点或小型维修站的痕迹。
末日生存的法则刻在每个幸存者的骨子里:与其匆匆逃离这片死地,不如做最后一次彻底搜寻,不放过任何可能残留的价值——无论是能救命的物资,还是藏着真相的信息。
“用无人机扫描这些边缘建筑,重点捕捉能量残留和异常热源。”林凡的声音打破沉默,语气里的坚决不容置疑。即便希望渺茫,该走的流程,一步也不能少。
艾莉点头应声,指尖在控制平板上飞快轻点,无人机与车载传感器的扫描参数瞬间调整到位。“铁堡垒”随即放缓速度,轮胎碾过碎石发出咯吱声响,像一头嗅觉敏锐的猎犬,在废墟边缘一寸寸逡巡。
大部分建筑只剩空空的壳子,里面堆满了腐烂到无法辨识的垃圾。就在两人即将放弃,准备转向正式离开时,艾莉突然轻“咦”一声,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林凡,右前方!那个半塌的信号塔基座下面,好像藏着个小储藏室——结构居然还算完整!传感器捕捉到……非常微弱的生物热信号!断断续续的,快要看不见了!”
林凡的心猛地一跳。生物热信号?在这片死寂的废墟里?他立刻踩下刹车,“铁堡垒”稳稳停在一堆坍塌的墙体后,刚好避开储藏室的视线范围。他压低声音追问:“确认信号性质!是人类吗?”右手已经不自觉地按在了腰间的枪柄上,外骨骼面甲的显示屏上,一个暗淡的橘红色光点正在艾莉提示的方向闪烁,像风中摇曳的烛火。
“信号太弱了……形态分析结果是大概率人类,但生命体征已经弱到极致,像是……随时会熄灭的残烛。”艾莉的语气里掺着难以置信的惊惶,在这种地方发现活口,本身就是件反常到诡异的事。
林凡没有贸然行动。他眯眼观察那处半埋在地下的储藏室入口:一扇扭曲变形的金属门虚掩着,门口散落着碎石,还有几具早已风干的尸骸——皮肤紧紧贴在骨头上,成了灰褐色的薄纸。没有近期活动的痕迹,也没发现陷阱的迹象,但越是平静,越让人心里发紧。
“我过去看看。你留在车上,无人机悬停警戒,枪口对准门口,一旦有任何不对……”林凡的话没说完,但艾莉瞬间领会了他的意思。她迅速操控无人机,让它稳稳悬在储藏室上空,同时激活“铁堡垒”顶部的pKm机枪遥控基座,冰冷的准星牢牢套住了那扇虚掩的门。
林凡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时,外骨骼关节发出轻微的液压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他没有直扑门口,而是借着残垣断壁的掩护,从侧面迂回靠近。空气中的死亡气息比核心区淡了些,却依旧混杂着铁锈与腐败的味道,呛得人喉咙发紧。
他蹑手蹑脚来到门口,侧耳倾听。里面没有任何动静,只有风从门缝钻进去,发出呜呜的呜咽,像谁在低声哭泣。他拔出战斗刀,用刀尖轻轻拨开虚掩的金属门。“吱呀——”刺耳的摩擦声陡然响起,在死寂的废墟里炸开,惊得林凡指尖微颤。
门内一片昏暗,借着从门缝和墙壁裂缝透入的微光,林凡看到里面堆着杂乱的箱子和废弃零件,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霉味,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淡得几乎要被霉味掩盖,却又顽固地钻进鼻腔。他的夜视仪自动切换,幽绿色的视野里,房间最里面的角落,一堆破烂的帆布下,有东西微微动了一下。那个微弱的生物热源,正从那里源源不断地传来。
林凡没有贸然上前,他保持着安全距离,压低声音,用尽可能平稳的语气开口:“里面的人,能听到吗?我们没有恶意。”帆布下的动静瞬间停了。过了好几秒,才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吸气声,像破风箱被勉强拉动,嘶哑得让人心头发紧。林凡缓缓靠近,用刀尖挑开帆布的一角。
帆布下,蜷缩着一个男人。他身上的工装早已被血和污泥浸透,原本的颜色完全看不清,只留下一块块深浅不一的污痕。脸色是死灰般的蜡黄,嘴唇干裂得翻起了皮,血口子在苍白中格外刺眼。他的腹部缠着厚厚的布条,早已被血浸成黑褐色,却仍有暗红色的血渍在缓慢渗出,在布条边缘晕开一小片潮湿。他的胸口起伏极其微弱,像随时会停止的钟摆,眼神涣散得没有焦点,直到看到林凡时,瞳孔才费力地收缩了一下,里面塞满了恐惧、痛苦,还有一丝藏不住的难以置信。他还活着,但谁都能看出来,已经到了生命的最后时刻。
林凡立刻通过头盔通讯器低声道:“艾莉,发现一名幸存者,重伤,濒危。准备基础医疗包和水。”同时,他收起战斗刀,缓缓蹲下身,先展示了一下自己空着的双手,才从腰后的应急包里拿出水壶。
“水。”林凡拧开水壶盖,将壶口递到那人干裂的唇边,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
那人贪婪地、却又无力地抿了一小口。清水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混着下巴上的血污,在脖颈处积成一小滩。他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身体因为痛苦蜷缩得更紧,腹部的伤口被牵扯,闷哼声从喉咙里挤出来,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这时,艾莉也小心翼翼地来到门口,手里攥着医疗包和战术平板。她一眼看到伤者的状态,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对着林凡轻轻摇了摇头——伤势太重,就算有医疗包,也回天乏术。
“你们……不是……伊甸……”伤者喘息着,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里挤出来,耗尽了全身力气。
“我们不是。”林凡立刻回应,依旧保持着安全距离,“我们是路过的。这里发生了什么?伊甸为什么要攻击这里?”
“伊甸……他们……不是掠夺……”伤者的眼神里突然爆发出深刻的恐惧,连呼吸都变得急促,“是……净化……回收……”他剧烈地喘息着,胸口起伏得越来越快,仿佛这几个字抽干了他最后一点力气。“净化?回收什么?”艾莉蹲到林凡身边,声音放得极柔,像是怕惊扰了他脆弱的生命。
“钥匙……他们在找……‘钥匙’……”伤者的目光开始涣散,眼皮沉重得快要耷拉下来,却还是强撑着,“听到……他们说话……‘普罗米修斯’……‘钥匙’在……晨曦站……”
林凡和艾莉猛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伊甸的目标果然是“钥匙”,而且明确指向了晨曦站!这和他们之前从伊甸队长那里得到的信息碎片,严丝合缝地拼在了一起。
“什么样的钥匙?‘普罗米修斯计划’到底是什么?”林凡追问道,他能感觉到,伤者的生命正在飞速流逝,时间不多了。
但伤者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他喃喃着,声音越来越低,像风中的细语:“不知道……他们……杀人……带走……像老陈……”
老陈!林凡心头一震,立刻追问:“老陈?你认识老陈?他在哪里?被伊甸带走到底是要干吗?”
伤者像是被“老陈”这个名字刺激到了,涣散的眼神突然恢复了一丝清明。他费力地抬起一只手,手指颤抖着,似乎想指向什么,却在半空中无力地垂下,重重砸在地上。“老陈……他……小心……齿轮……”
齿轮?林凡的脑海里瞬间闪过“剥皮者”车队标志上那个突兀的齿轮!那个符号他记得清清楚楚,当时还觉得和“剥皮者”的风格格格不入。
“什么齿轮?是‘剥皮者’的齿轮吗?”艾莉也意识到了关键,急忙追问,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急切。
然而,伤者的生命之火已经燃到了尽头。他的身体突然猛地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了气管里。他的眼睛死死盯着林凡,里面塞满了没说完的警告和化不开的恐惧,瞳孔里的光芒一点点黯淡下去,最后彻底失去了神采。
最终,他头一歪,彻底没了声息。
储藏室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林凡和艾莉沉重的呼吸声,在狭小的空间里来回回荡。
过了好几秒,林凡才缓缓站起身。他看着地上那具刚刚失去温度的身体,心情复杂得像被乱线缠绕——他们找到了关键的信息,却又眼睁睁看着一条生命在眼前消逝,像手里的沙,怎么抓都抓不住。
“他死了。”艾莉低声说,语气里带着一丝怜悯和无奈。她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检查死者随身携带的物品:一个空空如也的水壶,几块磨得看不清样子的个人杂物,除此之外,再无他物。直到她注意到死者紧握的手心,才轻轻掰开那只已经僵硬的手指,取出了一个小小的金属铭牌——上面沾满了汗水和血污,却依旧能看清刻痕。
铭牌正面刻着一个名字:“李鸣”,还有一串模糊的编号。翻到背面,一行小字清晰可见:“晨曦站 - 第三维护班”。
“他叫李鸣,是晨曦站维护班的人。”艾莉将铭牌递给林凡,“这或许能成为我们进入晨曦站的凭证,至少,能帮我们找到认识他的人。”
林凡接过那块冰冷的铭牌,指尖能感受到残留的、微弱的体温,还有血污的黏腻。这不仅仅是一个信物,更像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李鸣用最后一口气,证实了伊甸的目标,发出了关于“齿轮”的警告,还间接指明了老陈可能的下落。
“净化……回收……钥匙……普罗米修斯……晨曦站……齿轮……”林凡低声重复着这些碎片化的词语,它们像散落的拼图,明明能看出彼此关联,却因为缺少最关键的一块,始终拼不出完整的真相。
伊甸和“剥皮者”,这两个看似毫无交集的势力,因为“齿轮”这个共同的符号,被一条看不见的线诡异地连接起来。前方的晨曦站,也不再是简单的目的地,而是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中心,里面藏着未知的危险和更深的阴谋。
“我们得尽快赶到晨曦站。”林凡将铭牌小心收好,声音低沉而坚定,“不能让李鸣用命换来的信息,白白失效。”
两人最后看了一眼这个简陋的、临时的墓穴,默默退出了储藏室。
夕阳正缓缓沉入地平线,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投射在荒凉破败的大地上,像两道单薄却坚定的印记。“铁堡垒”再次启动,引擎的轰鸣声打破了废墟的寂静,载着新获得的信息、未解的谜团,还有愈发沉重的紧迫感,坚定不移地驶向那片被死亡和阴谋笼罩的暮色。
通往晨曦站的路,注定布满荆棘。而刚刚消逝的李鸣,不过是这条血路上,又一抹刺眼的余烬——提醒着他们,前方的每一步,都可能踏在生死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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