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在悄无声息中结束，对陈漾而言，这个概念模糊得如同车窗上呵出的白气，一触即散。
学生的假期与她无关，属于她的生活，是永不停歇的片场、通告与镜头。
自那夜陈妍带着警告意味的“护送”后，陈漾恪守了一份无形的界限。这样的主要原因其实并不是因为陈妍，而是她对自己的审视:
「自己现在在做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最终目的又是什么?」
她想在搞清楚这些问题之前，她不该做出太多不合适的举动。
她不再主动联系宋馨文，将对母亲那份汹涌的思念死死压在心底。
宋馨文偶尔发来邀约，她也多以工作为由婉拒了几次，只在对方格外坚持，且自己确实有空档时，才赴一两次下午茶，交谈也止于礼貌的问候与无关痛痒的寒暄，不敢再流露半分逾矩的亲昵。
每一次见面，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甜蜜与痛苦交织。
她的日程表被填得满满当当。
新剧《帝师》进入宣传期，定妆照、预告片接连发布，她需要配合剧组跑通告、接受采访。
与此同时，另一项工作也提上日程——作为飞行嘉宾，参与现象级恋爱综艺《心动调频》第四季的观察室录制。
《心动调频》是星瀚娱乐重点参与赞助的项目，节目组惯例会给合作方留出几个飞行嘉宾名额。
陈漾的经纪人顾若琳考量着，“沈白芷”连续两年多扎根剧组，凭借几部口碑作品积累了不少路人缘和关注度，是时候通过综艺节目增加曝光，在大众面前“刷刷脸”，巩固人气了。
于是，她便向公司为陈漾争取了这个名额。
“只是一个飞行嘉宾，录制三期，主要在观察室里点评，压力不大，正好让你适应一下综艺节奏。”顾若琳将节目资料递给陈漾，“这是往季的节目风格和本次素人嘉宾的基本资料，你熟悉一下。
记住，观察室里的发言要言之有物，可以温和，但最好能有点自己的见解，方便后期剪辑话题。”
陈漾接过厚厚的资料，点了点头：“我明白，顾姐，我会做足功课。”
她翻看着那些素人嘉宾简介，心中却并无太大波澜。
观察他人的人生，分析镜头下的情感真伪，这对演员出身的她而言，并非难事。
她只是需要确保，自己在观察室里的一言一行，都符合“沈白芷”该有的专业与得体，不授人以柄。
录制当天，陈漾提前来到摄影棚。化妆，做造型，与常驻嘉宾们礼貌寒暄。
观察室的氛围轻松活跃，几位常驻mc都是综艺老手，很会带动气氛。
陈漾安静地坐在边缘位置，大部分时间倾听，偶尔在主持人cue到时，才会就节目中的素人互动发表一些中肯的观察，语气平和，观点清晰，不抢风头，却也展现了思考的深度。
节目录制间隙，她正低头看着台本，休息室的门被推开，一阵轻微的骚动随之而来。
她下意识抬头，目光便撞进了一双深邃的眼眸中。
沈知砚在节目制片人和几个工作人员的簇拥下走了进来，似乎是在巡视录制情况。
他今日穿着一身剪裁精良的深灰色西装，气质清贵沉稳，与这充斥着粉红泡泡的恋综棚景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成为了视线的焦点。
他的目光淡淡扫过休息室内众人，在触及陈漾时，似乎有瞬间的停留，快得让人无法捕捉，随即又自然地移开，与常驻mc们点头致意。
“沈总。”众人纷纷打招呼。
陈漾也随着众人起身，微微颔首，扮演着恭敬的后辈角色：“沈总。”
沈知砚淡淡“嗯”了一声，声音听不出情绪。他与制片人低声交谈了几句，内容关乎节目流程和后期宣传，言简意赅。
陈漾垂着眼，能感受到那道存在感极强的视线偶尔会掠过自己，让她放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缩。
不知何时，陈漾对面前人的感受好像发生了细微的变化，如果不是前段时间陈妍的话，不是经常和沈知砚同乘一台电梯回家，不是沈知砚时不时的关心……她也许不会老是想到他。
陈漾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仿佛他只是一个需要礼貌对待的公司高层。
就在沈知砚似乎准备离开时，他的脚步却在经过陈漾身边时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他侧过头，声音不高，恰好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清：“陈小姐的观察视角很独特。”
陈漾心头一跳，抬起眼帘，对上他看不出喜怒的眸子。
他这话是客套的恭维，还是……别有深意？她来不及细想，只能客气回应：“沈总过奖，我只是说出自己的直观感受。”
沈知砚未置可否，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半秒，那眼神太过复杂，似乎带着一丝审视，一丝探究，还有一丝她无法解读的深沉。
最终，他只是极轻地颔首，随即转身，带着一行人离开了休息室。
仿佛只是高层巡视时，对旗下艺人随口的一句鼓励。
然而那短暂的停留和那句听似平常的话，却在陈漾心中投下了石子。
她不确定沈知砚是否看到了她之前些许的走神，或是透过她的点评听出了什么。
棚内的录制很快继续，恋综的甜蜜氛围重新包裹住所有人。
陈漾强迫自己集中精神，跟上节奏，展现出恰到好处的反应。
直到一天的录制结束，坐回顾若琳的车里，她才稍稍放松下来，感到一丝疲惫。
“今天表现不错，”顾若琳一边开车一边说，“不功不过，发言也稳妥。沈总后来是不是来过？我看他好像跟你说了句话？”
“嗯，”陈漾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流淌的夜色，轻声道，“只是随口鼓励了一句。”
她闭上眼，脑海中浮现的却是沈知砚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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