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山洞里堆成小山的野猪肉，心里头那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这么多肉，省着点吃，掺上野菜杂粮，够我们这一大家子对付好一阵子了。可光有肉还不行，得想法子存住，还得让它好吃下饭。盐，是顶顶要紧的东西。
“小娴，”我招呼正在收拾猪下水的小娴，“你跑一趟冉婆婆家的小卖部，多买点盐回来。再看看……有没有便宜的酱油，割一小瓶，味精也捎带一小包。”说这话时，我有点心疼。酱油味精这些，平时我们根本舍不得吃，可这回肉多，想着腌肉时放点提提鲜，也让弟弟妹妹们尝尝有滋味的菜。
小娴一听，眼睛亮了亮，但马上又担心地问：“姐，我一个人去行吗？冉婆婆她……”她欲言又止。我知道她怕啥，冉婆婆那人，嘴巴厉害，爱打听，有时候还爱占点小便宜。
“没事，”我拍拍她的肩，从贴身口袋里小心地摸出两块钱塞到她手里，“把钱拿好，别丢了。冉婆婆问起来，就说家里腌菜用。快去快回，别在路上贪玩。”
小娴攥紧了钱，用力点点头：“嗯！我知道了姐！”她把手在旧围裙上擦了擦，理了理头发，就小跑着出了山洞。
小娴一走，山洞里就剩我、小九，还有满地乱爬的小芳。小芳现在可能吃了，小脸圆润了不少，话也说得越来越利索。她看到案板上血糊淋拉的大肉块，一点不怕，反而咿咿呀呀地凑过来，伸出小手指着肉，仰起小脸看我，口水都快流到下巴了，奶声奶气地喊：“姐……哥……肉肉！吃……吃吃！”
那馋样儿，把我和小九都逗乐了。小九用沾着血的手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小馋猫，就知道吃！等姐姐把肉做好，让你吃个够！”
小芳好像听懂了“吃个够”，高兴得手舞足蹈，在原地转圈圈，嘴里不停念叨：“吃肉肉！吃肉肉！”那甜甜的小奶音，像羽毛一样扫过心尖，让人心里软乎乎的。再累再难，看到小家伙这模样，也觉得值了。
我和小九不敢耽搁，赶紧继续处理猪肉。这活儿繁琐又累人。我先挑出那些厚厚的肥膘肉，切成小块，准备熬油。猪油可是好东西，炒菜香，还能存放。剩下的瘦肉，大部分要抹上厚厚的盐，腌起来风干，做成腊肉、火腿，能吃到明年开春。肋排和骨头多的部分，可以现吃，或者做成熏肉。心肝肚肺这些下水，得赶紧清洗干净，不然容易坏。
正忙得不可开交，小娴回来了。她挎着个小篮子，脸跑得红扑扑的，额头上都是细汗。篮子里放着一大粗纸包的海盐，还有一个小瓶酱油，一小纸包味精。
“姐，买回来了！”小娴把篮子放下，喘着气说，“盐买了三斤，酱油打了一小瓶，味精买了一小包。冉婆婆果然问了，我说腌冬菜用，她也没多说啥。”
“好，买得好。”我接过东西，心里踏实了。有了盐，这些肉就有了保障。
我们仨立刻分工合作。我负责熬油和掌勺腌肉的关键步骤，小九力气大，负责把大块的肉抹上盐，用力揉搓，让盐分渗进去。小娴则带着小芳，在一旁清洗猪下水，那活儿又脏又腥，但她一点不嫌弃，干得仔细。
熬猪油的时候，山洞里弥漫开一股独特的、带着焦香的油味儿，馋得小芳一直围着锅台转，小鼻子一抽一抽的。小九一边使劲揉着肉，一边咽口水：“姐，真香啊！晚上咱们用油渣炒野菜吃吧？”
“行！”我爽快地答应，“今天大家都辛苦了，晚上吃顿好的！”
熬好的猪油，金黄金黄的，盛了满满一瓦罐，看着就喜人。油渣捞出来，撒上点盐，小九和小娴迫不及待地一人捏了一小块放进嘴里，烫得直吸气，却满脸满足。小芳也分到一小块，她小心地捧着，用小奶牙一点点磨，笑得眼睛眯成了缝。
腌肉更是个大工程。我们把肉块一层层码放在洗刷干净的大瓦缸里，每铺一层肉，就撒上一层厚厚的盐，用手使劲揉搓按压。盐粒沾在手上，沙沙的，空气中都是咸咸的味道。这味道，闻着就让人安心，这是过冬的底气啊！
忙活到傍晚，山洞里已经大变样了。屋檐下挂起了一串串正在风干的咸肉，油光锃亮。墙角堆着腌肉的大缸，盖得严严实实。灶台上，新熬的猪油和一碗金黄的油渣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晚上，我们真的做了一顿“大餐”。用新熬的猪油，爆香野山葱，下了满满一大锅野菜，又加了一大勺油渣，最后还把切好的猪肝猪心炒了一盘。酱油和味精舍不得多放，只滴了几滴酱油提味。
饭菜端上简陋的石桌，香气扑鼻。小九和小娴吃得头都抬不起来，小芳坐在小娴怀里，自己拿着个小木勺，笨拙地舀着菜往嘴里送，吃得满嘴是油，腮帮子鼓鼓的，还在含糊不清地说：“香！姐……香！”
看着他们狼吞虎咽的样子，看着洞里挂得满满的肉，闻着空气中混合的咸香、油香和饭菜香，我心里那股因为生活艰难而总是紧绷着的弦，彻底松了下来。这一天的辛苦，烟消云散。
日子是苦，是累，可只要肯下力气，一家人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就能从这大山里、从这艰难世道里，刨出吃的，挣出活路。这咸津津、香喷喷的味道，就是日子最好的滋味儿。小娴上学的事，好像也没那么让人发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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